這一日,數十位諫官擺出比上次參劾范閑更大的陣仗,直挺挺地跪在了宮門之前,今日無雨,青灰的宮前廣場上數十件隨秋風而微舞的褚色官服顯得格外刺眼,讓那些來往于宮門處的朝廷大老們忍不住紛紛搖頭,然后躲進了角門,不敢去管這閑事。
依慶律,被參官員須上折自辯,而像此次參劾的刑訟,范氏父子必須親自入宮向陛下請罪,然后在朝會之上解釋清楚,但朝會之上,二皇子一派依然有極強大的實力,殿前辯論這一關對于范氏父子來說,實在不好過。
都察院的御史們充滿了信心,等著范建范閑,這一對慶國最大的“貪官”老老實實地被自己擊倒,因為這次與上次不同,這次他們在二皇子的幫助下拿實了證據,足以證明范家乃至柳氏忠毅國府,與抱月樓那個臭名昭著的青樓,根本脫不了干系
他們跪在地上,有些興奮地等待著范閑的到來就算范家將范思轍送走了,將抱月樓脫手了,就算陛下法外施恩,但罪證俱在,你范家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他們等著飛揚跋扈的監察院提司出現在自己這等鐵肩御史的面前認錯,請罪,低頭
不止都察院的御史,其實很多人都準備看,在范府或者說監察院正處于大盛的時候,會怎樣面對這場來勢洶洶的參劾,官員們都是要顏面的,被都察院這般咬死,實在是很丟臉的一件事情。而眾所周知,范閑是個極重名聲的人,所以官員們更感興趣了,甚至包括舒蕪大學士在內,都稟持著一顆惡趣味或是報復或是嘲諷的心,準備看范閑的狼狽樣。
但誰也沒料到,陛下宣召,范閑竟是沒有來不止他沒有來,連范尚書也沒有來,這一對父子極有默契,極為無恥地用了同一個招數病遁
聽到這個消息,二皇子首先愣住了,沒有想到范家不止在利益之上像頭餓狼一般,惹毛了就胡亂咬,居然在臉面這種枝節問題上,也做的如此絕,竟是連讓自己掙回些臉面的機會都不給絕,這爺倆真絕。
年紀大了,一慣躲在角門外那個議事房里喝茶的舒蕪大學士,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卻是一口茶噴了出來。他那天去太學與范閑下了幾盤棋,那小子答應的好好的,結果轉手就在京都鬧出這么大一場風波,還說自己不舍得“吃子”舒大學士被表面恭敬,內里一肚子壞水的范閑氣的險些吐血,本指望今天朝會之上,能看看范閑吃癟的模樣,沒想到這小子居然稱病不來,這讓老學士看戲出氣的心緒無法一舒胸臆,好生不爽。
范氏父子告病的消息傳到了殿上,正在審看各郡遞來奏折的皇帝陛下也愣了愣,然后皺了皺眉頭,沒有說什么。
后宮里的娘娘們也知道了這件事情,笑罵道這范家的孩子真是個不省心的,也不知道讓陛下少心煩一些,也不知道依晨怎么就嫁了這么個相公,當初看著是詩華滿腹,如今瞧著,竟是個牢騷滿身無賴子。
最失望的,莫過于跪于宮門之外的那些都察院御史了,既然對頭稱病不來,再殺氣騰騰的陣勢,沒了一個受力點,大力用空,他們心中一片空虛,好不難受,垂頭喪氣的散了,就連身上褚色的官服都有氣無力地垂貼在了身體四周,懶得理會秋風的挑逗。
人都是吃五谷雜糧長大的,又不是金剛不壞之身,哪里會沒個病痛,但像范氏爺倆這般病的如此之巧,病來的如此之猛,據說都無法下床的事情也未免太怪異了些,尤其范閑還是監察院費介的親傳弟子,雖未行醫,但連宮中御醫都知曉你手段,怎么可能忽然一下就病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