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一愣,往山崖邊上踏了一步,一陣惱人的秋風迎面吹來,不由瞇了瞇眼睛,緊接著卻是吸了一口氣,贊道“好美的地方。”
懸空廟所依的山崖略有些往里陷去,像個u形一般,山路沿側邊而上,所以上來時,范閑并沒有注意到山路旁的那片山野里有什么異樣,此時登高于頂,向下俯瞰,視野極其開闊,發現這片山野里竟是生滿了菊花,這些菊花的顏色比一般的品種要深許多,泛著金黃,花瓣的形狀有些偏狹長。
“金黃之菊,果然符合皇家氣派。”范閑站在崖邊,看著漫山遍野的金星般花朵,贊嘆道“這么冷的天氣,還開的如此熾烈,真是異像。”
林婉兒解釋道“是金線菊,據說是懸空廟修成之后,當時的北魏天一道大師根塵,親手移植此處,從此便為京都一大異景。”
“根塵”范閑悠然嘆道“莫非是苦荷大宗師的太師祖”
“正是。”
范閑搖了搖頭,依然往山下看著,多看了幾眼,才發現那些異種菊花生的并不如何繁盛。山間的泥土并不肥沃,所以往往是隔著好幾尺才會生出一株菊花,只是此時觀花者與山野間的距離已經被最大限度地拉開來,所以形成了一種視覺上的錯覺,讓人們看上去,總覺得那些星星點點的金黃花朵,已經占據了山野里的每一個角落,與深秋里的山色一襯,顯得格外富麗堂皇,柔弱之花大鋪雄壯之勢。
已經有人上來打招呼了,只不過由于最后陛下對于范閑比較冷淡,加上婉兒的身份也不允許那些年輕的大族公子哥們兒與范閑說太多年輕人應該說的話題,所以只是稍一寒暄便又分開。范閑一邊溫和笑著與眾人說話,一面卻開始放空,覺得有些無聊,下意識里便開始按照自己的職業習慣開始觀察起四周的環境。
懸空廟孤懸山中,背后是懸崖峭壁,上山只有一條道路,今日慶國皇室聚會于此,山下早已是撒滿了禁軍,重重布防,內圍則是由宮典領著的大內侍衛們小心把守,至于那些低眉順眼的太監們當中,有沒有洪公公的徒子徒孫,誰也不知道,只不過范閑沒有看見虎衛們的身影,略微有些奇怪,不過以目前的布置,真可謂是滴水不漏,莫說什么刺客,就算是只蚊子要飛上山來,也會非常頭痛。
他微笑著與任少安打了個招呼,看著對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被人拖走,心里也笑了起來,岳父辭相已久,原先的那些人脈終于是要漸漸淡了。往上方望去,范閑不由瞇起了眼睛,慶國權力最大的幾個人此時都在這個木制廟宇之中,遠遠似乎能夠瞧見最上面那一層,一位穿著明黃衣衫的人物,正撫欄觀景,那位自然是皇帝陛下。
仰頭看著,范閑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緒,腦中忽然一轉,很好笑地幻想出了一個場景如果這時候北齊人或者是東夷城的高手們,把這座懸空廟燒了,這天下會忽然變成什么樣子當然他也知道,今日京都布防甚嚴,根本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只是依然很放肆地設想著,如果自己要爬上這座廟宇,應該選擇那些落腳點,選擇何等樣的線路,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上到頂樓。
這真的純粹只是職業習慣而已。
一位太監從廟中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廟前空坪上的年輕貴族們趕緊閃開一條道路,那太監走到范氏三人面前,很恭敬地低聲說道“陛下傳婉兒姑娘晉見。”
林婉兒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范閑,柔聲問道“戴公公,只是傳我一個人”
戴公公可是范閑的老熟人,也知道在眾人矚目的場景中,如果范閑沒有被傳召入廟,會帶來什么樣的議論,偷偷用欠疚的眼光看了范閑一眼,沉穩說道“陛下并無別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