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指著蘇文茂說道“蘇大人,是我從一處調到身邊的。我想你應該不會有在我身邊做事的愿望,但日后如果你想入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棲飛心想,自己在江南做個土財主,也要比進京要快活許多,卻誠懇說道“全憑大人提拔。”
范閑搖搖頭“莫說假話,不過院里確實可以幫助你做許多事情,所以你也莫要怨我,總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他又說道“蘇大人便是你今日入院的見證人,日后相關的聯絡手法與上傳事宜,你都與蘇大人聯絡,呆會兒你們兩個人在一起說一說。”
他又對蘇文茂說道“手冊和條例,你盡快讓夏大人熟悉。”
蘇文茂低聲行禮,二人知道范提司已經交待完了,便再行一禮退出房去。
二人一出房,三皇子那小小的身子就像個幽靈一般從內套房里飄了出來,走到范閑的身邊,輕聲問道“老師,監察院就是這般收人的嗎”
“這是特事特辦。”范閑很禮貌地請三皇子坐下“殿下先前聽到的,在院中并不常見。監察院收人,首先便要考察許久,一般而言,我們都習慣從各州軍中挑人,這是當年陛下第一次北伐前組織監察院所養成的習慣,當然,后來也開始專門注意每年春闈不中的秀才,畢竟監察吏治,如果連大字都不認識,那可沒有輒。一切優秀的人才,而在科舉無望之后,都是監察院極力吸納的對象但是,院里最忌諱收納本身已經有相當勢力,或者是身后有背景的人。”
三皇子皺著眉毛說道“這個夏棲飛可是江南水寨的寨主。”
“所以說是特事。”范閑很耐心地講解道“一般來說像夏棲飛這種人,頂多能允許他在院務的外圍活動,這次讓他出任監司,是很少見的。”
“為什么是特事呢”三皇子對于這些事情顯得格外感興趣和好學。
范閑今次沒有責備他不該以皇子之尊,過于看重細務,和聲說道“因為此次陛下命臣下江南清理內庫,將要面對江南的一干富商名流,所以監察院需要在江南本地找一個人,而且是一個能夠絕對控制住的人。”
“為什么”三皇子顯得很疑惑,雖然他小小年紀已經心狠手辣,以皇子的身份,除了因為抱月樓吃了范閑一個狠招之外,根本沒有遇到過什么挫折,所以完全想像不到江南政務的復雜性和艱難程度。
范閑看了他一眼,看著小孩子認真的眼神,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但也對那位深在宮中的宜貴嬪深感佩服,那樣一位憨態可掬的娘娘,怎么能養出這樣一個性情硬,好學,肯折身段的厲害小皇子只怕那位親戚娘娘也不怎么簡單。
“江南被信陽方面經營的太久。”范閑在他面前并不避諱提及長公主,“十幾年的時間,這里已經是鐵板一塊,縱使有些人是崔夏兩家的敵人,但各方面總有千絲萬縷的利益聯系,誰也不想如今的格局發生太大的變動。變動所帶來的損失,是這些人不愿意看見的。”
“我們自京都遠道而來,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強大的變數,在外力襲身之時,就算鐵板內部有縫隙,也會暫時合為一體,共抗外敵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已經在鐵板中存在的砂子,讓這粒砂子越來越大,最后逐漸將鐵板撐裂,再難回復最初的模樣。”
三皇子皺著眉頭說道“一來砂子不見得有這個能力,如果我們幫他,和我們自己出面有什么區別”
“關鍵就是我們不方便出面。”范閑也有些頭痛,嘆息道“殿下您是不知道,地域的觀念,在這個國度里是如何根深蒂固,我可以讓小史來開抱月樓分號,可以讓澹泊書局開遍蘇州,但真要觸動了江南人的根本利益,只怕會惹來群起而攻之。”
“群起會有哪些人呢”
“江南最大的富商明家,被我殺了幾位少爺,從而與我仇恨極深的那幾家鹽商,早已經被長公主喂的飽飽的那些各級官員,打從江南路正二品的那位凌提督起,一直到蘇州城看守城門的老兵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