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蘇州碼頭上的滑索已經開動了起來,這個始自二十余年前的新奇玩意兒最能負重,只見滑索伸到了京船之上,緩慢地吊了一個大箱子下來,這箱子里不知道放的是什么東西,竟是如此沉重,拉的滑索鋼繩都在輕輕顫動。
范閑事先已經查過數據,知道蘇州港是負責內庫出貨的大碼頭,有這個吊裝能力,所以并不怎么擔心,而那些剛被他嚇了一通的官員們,卻是又被嚇了一跳。
那個大箱子被吊到了岸上,又出動了十幾個人才千辛萬苦地推到了坡上,直接推到了竹棚之中,一位監察院官員恭敬請示道“提司大人,箱子已經到了。”
范閑嗯了一聲,走到了箱子旁邊,箱子外裹柳條,里卻竟似是鐵做的一般。
眾位官員心頭納悶,心想這位大人玩的又是哪一出此時就連總督薛清與巡撫戴思成都來了興趣,紛紛走上前來,看這箱子里藏的究竟是什么寶貝。
范閑自懷中取出鑰匙,掀開了箱蓋。
與第一次見到這箱子里內容的蘇嫵媚一樣,棚內一片銀光之后,所有的官員的眼睛都有些直了銀子里面全是光彩奪目的銀子不知道有多少的銀錠整整齊齊地碼在箱子里
其實先前那幾個箱子里的禮物,貴重程度并不見得比這一大箱銀錠要低,只是千古以降人們都習慣了用銀子,陡然間這么多銀錠出現在眾人的面前,這種視覺上的沖擊力,實在是太刺激了
許久之后,眾人有些戀戀不舍地將目光收箱子里收回來,都看著范閑,準備看他下一步的表演。
“這箱銀子隨著我從京都來到江南,日后我不論在何處為官,都會帶著這箱銀子。”范閑和聲說道“為什么就是為了告訴各路官員,本人有的是銀子,不怕諸位笑話,我范安之乃是含著金匙出生的人物,任何想以銀錢為利器買通我的人,都趕緊死了這份心。”
他接著冷冷說道“此下江南,本官查的便是諸位的銀子事項,一應政事,我都不會插手,不過如果有誰還敢行賄受賄,貪污欺民,可不要怪我手狠。”
“有位前賢深知吏治敗壞的可怕后果,所以他帶了幾百口棺材,號稱哪怕殺盡貪官,也要止住這股歪風。”范閑幽幽說道“本官并不是一個喜歡殺人的人,所以我不帶棺材,我只帶銀子。”
眾官員沉默悚然。
“箱中有銀十三萬八千八百八十兩整,我在此當著諸位官員與來迎接的父老們說句話,江南富庶,本官不能保證這些銀子有多少會用在民生之上,但我保證,當我離開江南的時候,箱子里的銀子不會多出一兩來”
范閑掃過諸位官員的雙眼,說道“望諸位大人以此為念。”
演完這出戲碼之后,碼頭上的接風暫時告一段落,范閑坐回椅中,感覺袖子里的雙臂已經開始起雞皮疙瘩,心中暗自慶幸先前沒有一時嘴快說出什么萬丈深淵,地雷陣之類的豪言壯語。
蘇州的下午,總督府的書房里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