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至此,明家才愕然發現,夏棲飛的身后,那個監察院為了這件事情做了多久多深的功夫,花了多少精力,那封偽造的完美的一塌糊涂的遺書,沒有幾個月的時間,斷然做不到如此細致,光是那紙張的做舊與材質的選擇,都是極復雜的事情。
要知道這種青州紙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經停產了,誰知道監察院還能找的出來。
而監察院用的手段夠厲害,所采取的這種訴訟方法更是無恥到了極點,一路做假到底這天下還有公理嗎
明蘭石有些悲哀地想著,眼中卻不自禁地浮現出了一個人,那位年輕清秀的欽差大人,似乎正站在某一處滿臉溫和笑容地看著自己,雙唇微張,似乎要吃一頓大餐。
這件事情的背后,自然是小范大人在主理。
遺書既出,當然要查驗真假,蘇州府已經派人去明園去當年明老太爺的手書比對筆跡,同時依照宋世仁看似公允的意見,去內庫轉運司調取當年的標書存檔簽名,同時請監察院四處駐蘇州分理司的官員,前來查看這封遺書的年代以及用紙。
世人皆知,監察院最擅長進行這種工作。
既然擅長做假,當然也擅長辯假,只是本來就是監察院做出來的假貨,又讓監察院來驗,等若是請狼來破羊兒失蹤案。
蘇州知州在心里大罵,但又不敢當著眾人的面直說監察院的不是,只好允了此議,但他同時動了別的心思,另派人去請都察院巡路御史,又去江南總督府請那位厲害的刑名師爺來判斷遺書真假。
蘇州府的審案因為遺書的出現,暫時告一段落,查驗遺書總是需要時間,所以圍觀的百姓們趕緊去茶鋪買茶水和燒餅,滿足了饑渴之欲后,又要趕緊來看戲。
只是等那些人回來的時候,才發現最好的位置已經被那些忍著肚餓的圍觀群眾們占了,也只好暗罵兩句,卻也是搶不回來。
明家人早已送來了食盒,明蘭石食之無味地進著飯,不知道陳伯常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什么,明蘭石的精神才好了些。
而這邊,華園也絲毫不避諱什么,給夏棲飛送來了食盒,這邊人極少,只有宋世仁與夏棲飛兩人在吃飯。宋世仁看了明家人那邊一眼,對夏棲飛輕聲說道“遺書一出,夏爺的身世便能明了。”
夏棲飛眼中激動神色一現即隱,感激說道“辛苦先生。”
“不過”宋世仁正色說道“認定了夏爺乃是明家后人的身世,并不代表您就能拿回屬于您的東西。”
夏棲飛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宋世仁嘆息道“慶律嚴謹,依經文而發,慶律疏義戶婚之中,對于家產承襲的規定太死,對方乃是長房長子,有絕對的優勢,就算您手中有那封明老太爺的遺囑,也不可能讓官府將明家家產判給您,更何況這些江南路的官員們看模樣,都很聽明家的話。”
夏棲飛微微點頭,滿臉堅毅神色說道“今日若能為夏某正名,已是意外之喜,至于家產一事,一切依先生所言,大人也曾經說過,此事是急不得的,只要遺書確認,這官司不打也罷。”
宋世仁微笑搖頭道“打是一定要繼續打下去,就算明知道最后打不贏,也要繼續打下去,要打的明家焦頭爛額,應對無力,拖的明家出丑,這個能力,在下是有的。”
這位訟師說的輕松瀟灑,其實暗底下對范閑也是一肚子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