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猛地一拍桌子,盯著竹笠客那張古奇面容,一字一句說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這是君山會的事情,我調黑騎殺人關你屁事難道那莊子里有你的孝子賢孫你就這么沖上來,拿把刀擱我脖子上,我就要聽你的就算我真聽了你的,以后怎么辦難道你那些孝子賢孫就不會死只怕死的更快”
范閑的聲音尖銳了起來,夾雜著無窮的鄙視與奚落,指著竹笠客的鼻子罵道“我拜托你清醒一點,現在是什么年月早就不是拿把劍就可以橫行無阻的年代了,你以為你誰啊你以為你劍仙啊,還不是死路一條”
竹笠客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范閑,忽而覺得自己也是個傻子,自己行于天下,受萬民敬仰,即便是一國之君看著自己也是客客氣氣,想要找個對自己不敬的人都找不出來,更遑論像面前這個漂亮年輕人一樣指著自己鼻子罵
但畢竟是位大宗師,稍一愕然,便回復了平靜,反而是望著范閑呵呵笑了起來,笑的是如此快活。
“倒是多少年沒有人敢這么對老夫說話了。”
說話間,竹笠客語調一沉,冷漠說道“我數三聲,不發令撤兵,我只好殺了你。”
那雙穩定的手緩緩扶上了桌子。
范閑的目光微垂,看著那雙本應蒼老,卻沒有一絲多余皺紋的手。
桌下之劍受強大的氣機牽引,作龍吟之嘯,嗡嗡作響中,劍柄緩緩升起,那半截雪亮的劍身,交耀的樓內一片光明。
“三。”
竹笠客冷漠地開始倒數。
范閑雙眼微瞇,看了他一眼,直接說道“一。”
說完這句話,他一拳頭就往身邊砸了下去。
這一拳夾雜著他這近二十年的日夜冥想苦修,夾雜著無名功訣里的霸道真氣,夾雜著習自葉家的大劈棺運氣法門,夾雜著自海棠處學來的天一道無上心法,氣隨意走,瞬息意破萬關,殺伐出脈,運至拳身,狠狠砸下
拳頭砸在了劍柄之上
樓間空氣無由一蕩,欄外的空氣似乎都震動了,讓外圍的景致都有些變形。
锃的一聲,那柄普通長劍被范閑一拳砸了回去,龍吟頓消
欄邊的周先生早已被這驚天的一震震的暈了過去,慘慘然倒在欄旁。
范閑咽回胸腹中逆沖而起的那口鮮血,獰然倔然地望著竹笠客的雙眼,忽然開口喝道“鄧子越聽令”
這一聲喊夾著真氣傳了出去,瞬間傳遍了整條長街,街對面潛伏著的高達一驚,下意識里站了起來,而一直守在街中的鄧子越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顫抖著聲音應道“屬下在。”
范閑依然盯著竹笠客的雙眼,惡狠狠說道“傳煙火令,黑騎進園,遇反抗則殺無赦”
殺無赦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靜的抱月樓頂樓才響起竹笠客一聲感情復雜的嘆息“你說的對,我本不應再入人世,只是你要殺的人,你要抓的人,有我在意的人,這可如何”
竹笠客輕輕握住桌旁的劍柄,反手倒提,輕聲吟道“便提長劍出東山”
劍勢漸彌。
要說范閑不害怕是假的,不緊張更是假的,但他用強悍的心神控制住臉上每一絲肌肉的顫抖,死死盯著竹笠客的臉,說了一句話。
“你不敢殺我。”
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