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范閑已經習慣了瞎子叔的神出鬼沒,可是一聯想這次五竹蹊蹺地受傷,他的心里依然止不住的擔心,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而長達半年的沓無消息,更是讓他有些惱火,所以一回澹州,他便試圖找出五竹的蹤跡。
可是五竹叔不在,也不知道他的傷勢到底怎么樣了。
趁著暮色,范閑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走入了澹州城,這個他自幼長大的地方,有些貪婪地呼吸著略帶咸濕意的空氣,他的心情愉快起來,并沒有咸濕起來。
走過城門,走過布莊,走過酒坊,天色有些陰暗,沒有人注意到這位年青人便是澹州百姓們翹首期盼的欽差大人。
一路行走,直至到了雜貨鋪外,范閑閉目聽了聽,然后轉向側巷,踏著久未有履跡烙印上的青苔,從滿是灰塵的門旁摸出鐵匙,將后門打開,整個人閃了進去。
雜貨鋪前室后室都是一片灰塵,架子上的貨物也許早就被小偷搬光了,只有后方的那個菜板還擱在那兒,上面那些細細的刀痕似乎還在講述著一個少年郎切蘿卜絲兒的故事。
范閑呵呵一笑,上前將菜板旁的菜刀拾了起來,比劃了兩下,這把菜刀是五竹叔“獻”給自己的,五竹叔切蘿卜絲兒從來不會在菜板上留痕,他自己后來也勉強做到了。
那蘿卜絲兒下高梁的味道是真不錯。
沒有耽擱太久時間,待范閑站到自家伯爵府門前時,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到后方的山下,暖暖的光芒還耀映在熱鬧無比的伯爵府內外。
今兒個是欽差大人反鄉省親的大日子,所以伯爵府里的下人們都在忙碌著,興奮著,驕傲著,所有人的臉,就像是府門口掛的那兩只大紅燈籠一樣,紅光滿面,意氣風發。
澹州城的上下官員們求見無門,早已被客客氣氣地請走了,此時穿行于府門的,盡是府里的下人管家。
范閑笑瞇瞇地站在府門口,看著那些熟悉的臉,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幾張陌生臉孔,應該是這幾年才召進府的。
“這少年家,不要在府門口站著。”一位管事看著這個白衣年輕人皺眉說道,只是語氣并不怎么兇惡,伯爵府在老祖宗的打理下,向來門風極嚴,少有欺良壓善的事情。
范閑苦笑張嘴,卻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便聽到府里一個正穿行而過的身影尖叫了起來。
“啊”
尖叫的人是一個小丫環,只見她滿臉通紅,雙眼放光盯著門外的范閑,小碎步跑了出來,險些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跤,唬得范閑趕緊將她扶著了。
那小丫環像觸電一樣脫了范閑的手,雙只手絞弄著,看著范閑卻是激動地說不出話來。門外的管事好奇了,有幾個老人終于在沉昏暮色之中瞧清了范閑的模樣,也是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那小丫環終于醒過神來,滿臉通紅,對著院內尖聲叫道“少爺回來了”
“什么”
“少爺回來了快去通知老夫人”
“少爺”
隨著這個消息的傳播,本來就是一片歡喜氛圍的伯爵府頓時炸了鍋,一陣腳步聲便往這邊移,竟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來迎接范閑回家。
而此時,范閑已經在那位小丫環的帶領下,在門中諸管事的小意陪送下,往府里走了進來。范閑看著身后那些誠惶誠恐的男子,笑罵道“我還不知道路是怎么的你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