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山谷向行進,沿途的監察院官員微微躬身行禮,這是對提司大人發自內心的尊敬,眾人皆知,沒有提司大人悍不畏死地暗襲,今日監察院眾人只怕是要全部死在這山谷之中。
監察院官員漸漸匯集在了范閑的身后,拖著唯一的活口,回到了山谷中,那些殘破的馬車之旁。
范閑蹲在自己傾覆的馬車旁,手指頭拔拉著碎掉的車轅,偶爾瞥一眼車廂中死了的車夫,面色平靜,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拒絕了監察院下屬為他治傷的請求。
為什么這一切是為什么
滿山谷的州軍死尸,是哪方勢力有這么大的膽子,竟然敢在離京都如此之近的山谷里進行埋伏是誰有實力調動如此多的軍方高手,甚至還連守城弩都搬了過來
守城弩便是這次狙殺事件中的第二個疑點,狙殺者要安置弩機需要時間,需要很大的動靜,為什么負責京都四野安全的京都守備軍竟是一點察覺也沒有
而最讓范閑心寒的是,為什么對方能夠將自己回京的時間掐算的如此之準,從潁州到渭州,自己故布疑陣,讓江南水寨放出去假風聲,然后一路直進如果是要狙殺自己,這些軍隊斷不敢在京都附近埋伏太久,怎么會把時間掐的如此之準
更可怕的是,離京都雖然近了,但范閑自問沒有放松警惕,隔著三里的距離便放出了探子,為什么最開始得到的探子回報卻是一切正常難道那探子就沒有發現山谷中的異常直到影子搶先示警
無數的疑問涌上了范閑的心頭,尤其是某一方面的疑問,更是讓他渾身寒冷。
今天這個局與懸空廟的那個局完全不一樣。
今天的局是死局,對方動用了如此強大的力量與縝密的準備,毫無疑問,就是要殺死自己。如果是長公主授意燕小乙動手,那定然是京都已經發生了大變,對方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如此敢于藐視皇帝可是,如果京都真的出現了動亂,就算宮里無法傳出消息來,可是你呢
范閑有些陰沉地想著,可是你呢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被凍住了,可是你一定有辦法通知自己。
這是一個相互矛盾的命題,如果京都沒有大亂,那便不能解釋,長公主和燕小乙為什么敢做出如此的大事來。而如果京都真的亂了,為什么自己沒有得到預警
“大人,該下決斷了。”一名啟年小組的成員滿臉干涸的鮮血,在范閑耳邊輕聲說著,啟年小組的人跟著范閑時間最長,所以說話也比較直接,這人沉聲說道“咱們是退回渭州,先與京都方面取得聯系,還是直接進入京都。”
范閑沉默,看了一眼四周受傷不輕的下屬,知道自己必須馬上做決斷。
如果京都真的大亂,自己這一行人回京便是送死。
他沉默許久,忽而抬起頭來,看著山谷外隱隱可見的京都城廓,冷漠強悍說道“發煙火令。”
“是。”
一道煙火箭從雪谷之中沖天而起,帶著驚銳的呼嘯,帶著耀眼的光芒,把這大雪天、黯淡日都掩了下去。
這是監察院一級危險求援的信號,整個慶國軍方與監察院系統都是用的這種信號。所以范閑也不清楚,呆會進山谷接應自己的人,究竟是軍方還是監察院的人。
他希望是前者。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急促如驟雨的馬蹄聲從山谷外傳來,馬嘶陣陣。一轉眼的功夫,一隊約有兩百人的騎兵駛入了山谷之中,這些騎兵伍甲胄光鮮,刀槍在側,肅然十足,卻連旗幟也沒有來得及打。
但落在范閑的眼中,不打旗幟,更有些詭異了,在剛剛經歷一場血腥暗殺的此時,他誰也不肯相信。
領頭的那個人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面相肅然,一絡短須在頜下飄揚,腰畔配著寶劍,只是表情肅然之中帶著幾絲不解。
待他看到這滿山滿谷的尸體與馬尸,還有那些到處傾覆著的馬車,和深入石縫里的弩箭,這位將領肅然的表情中,在不解之外,更多了無限的震驚與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