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柔嘉妹妹喊的越來越順口,那小姑娘的閑哥哥更是從沒停過,就這般緩緩向前府走著,一路走過冷園,走過寒徑,走過殘雪的亭榭,積水的假山洼。
柔嘉郡主低頭行走,低聲回答,卻忍不住時時回頭望上一眼,旋又似受驚般扭回頭去。
范閑在心里嘆息了一聲,加快幾步,走到她的身邊,與她并排而行。
柔嘉郡主感受著身旁年輕男子的存在,吃了一驚,整個人走路的姿式都僵硬了一些,捏著襦裙的手指頭微微用力。
范閑笑著說道“這世道還真奇妙,當時哪能想到,原來你是我堂妹來著,這一聲閑哥哥喊的倒是貼切。”
此話一出,柔嘉郡主心里一陣慌亂,小臉蛋涌出幾道紅暈,也不再說話,只是一味沉默。這一對堂兄妹心知肚明,范閑此言何意慶律里寫的明白,似他們這種關系,不理會范閑究竟有沒有那個心思,但是終是不可能的。
柔嘉郡主自十二歲初見范閑后,小女兒家的心思全放在了對方的身上,不論是在王府的葡萄架下,范府的秋草園中,蒼山別院里,她總是喜歡看著范閑。
小女兒情思,在范閑成婚之后也未曾淡過,她雖不敢去求自己的父王,但總是存著將來有特例雙妻的可能,可是誰知道日后京都里竟暴出那么大的消息閑哥哥是自己的親堂哥
從那日起,柔嘉便知道這件事情不可能,只是兩年情思怎能一朝淡化,今兒個看見自己最喜愛的閑哥哥后,便又是一陣慌亂,此時聽范閑如此說,便知道對方是在提醒自己。
但柔嘉郡主畢竟是個只有十四歲的小姑娘家,聽著范閑如此溫柔卻又嚴肅的提醒,她沒有如一般京都權貴女子那般轉過頭來幽怨地瞪他一眼,也沒有冷哼只是將頭埋的更低了,更不肯說話了。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長長的睫毛下垂落下來,滴在她腳邊的青石板上。
范閑瞠目結舌,一見女孩子哭,他便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柔嘉又往前走去,范閑趕緊跟在了身后。
一路柔嘉低頭哭著,卻是倔犟地咬著嘴唇,死也不肯發出一些聲音。
范閑是又憐又愛又生氣,正不知如何開解時,忽然發現柔嘉停住了腳步,回頭很認真地看著自己。
范閑一笑,伸出手指頭,把小姑娘臉上的淚珠子彈落。
柔嘉依然如往年那般柔順,定定望著范閑,吃吃艾艾說道“閑哥哥,求你件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的。”范閑認真說道。
“我知道若若姐和哥哥的婚事,是你想辦法破掉的。”柔嘉低著頭,手指頭絞弄著襦裙,直將那淡粉色的襦裙一角絞出無數煩惱的皺紋。
范閑一怔,沒想到這小姑娘家竟然將這件事情看的如此清明“怎么”
柔嘉款款一福,細聲細氣,稚音猶存道“日后宮里肯定要給柔嘉指婚如果柔嘉不樂意,就請閑哥哥多費心。”
京都權貴之間的聯姻牽涉到太多政治上的交易,范閑的婚事,范若若未成的婚事,都是如此,以柔嘉郡主的身份,她的婚事自然也是由宮里的貴人們,甚至是太后親自安排。
范閑張大了嘴,半晌后卻是頹然無比地點了點頭,知道自己又被迫挑起了一個極重的擔子,這世道,著實古怪了一些,旁人都是在做媒,卻只有自己,儼儼然成了破婚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