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竹停住腳步想了想,說道“這事兒太大,還是等讓主子們說話,咱們這些做奴才的,可別太多事兒。”
那太監的眼里閃過一道失望之色,他原本想著借洪竹的手,直接把那宮女杖殺,那不管那塊玉玦是怎么再次進的宮,只要人已經死了,玉玦又回來了,怎么也不會查到自己身上,沒有想到洪竹竟然還是要去請皇后的命。
“事情哪有這么簡單。”洪竹冷笑著,寒寒地看著他一眼,說道“她一個人哪里這么大的膽子偷宮中的東西,一定另有幫手幫她遮掩,就算沒有幫手但這東西從哪里來,呆會讓內廷的人仔細審審,一定能審出源頭。”
那太監心頭大寒,心想這源頭如果真的審下去,還不是得把自己三人揪出來,可是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向洪竹坦承此事,只是試探著問道“不知道娘娘會怎么處置。”
“真正查到這宮里的禍害亂杖打死是好的,就怕扔到天牢里去被監察院的那幫變態折騰。”洪竹嘆了口氣。
那太監眼珠子一轉,吞了口恐懼的口水,說道“畢竟是宮里的事情,如果讓內廷和監察院的人查,只怕娘娘也會沒了臉面,要不咱們自己先查一查”
洪竹似乎被這話說的有些心動,用余光一瞥,恰好瞧見那太監眼中的一抹殺意,笑了笑,便點了點頭,吩咐道“用心審。”
而等到了前宮的寢殿,洪竹卻是換了另一副嘴臉,先將已經查到的消息告訴了皇后,卻又誠懇無比地勸說皇后以寬仁處置,畢竟太后這幾日在吃素,如果出了人命,只怕老人家不喜。
皇后本來十分惱怒,但被洪竹勸說著,也漸漸消了氣,手中拿著那塊水青兒的玉玦緩緩撫摩,皺眉說道“有道理,不過死罪可饒,活罪難免,吩咐下去,給我重重地打”
洪竹領命正準備去后面,皇后卻又喚住了他,說道“你去做甚交待下去就好你留在本宮這里,向來聽你自夸手巧,編個金絲絡子,好把這玉塊系起來。”
皇后的表情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洪竹卻是心頭暗喜,心想如果讓自己去主持審問,誰知道會不會把自己牽連進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一位太監面色難看地跪到了宮外,洪竹皺著眉頭過去聽他說了兩聲,臉色也難看起來。
他湊到皇后耳邊輕聲說了兩句。
皇后的娥眉皺了起來,厭惡說道“真不吉利吃不住打也罷了,總算有兩分羞恥心,曉得自殺求個干凈”這位國母隨意說道“讓凈樂堂拖去燒了。”
洪竹心頭微顫,但他清楚,在這些貴人的眼中,自己這些奴才只是被指使玩弄的對象,人命不如螻蟻,他沉默地欠身,然后去安排那名宮女的后事。
他知道宮女的死亡肯定不是自殺那么簡單,一定是先前自己安排審她的太監為了滅口,為了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生命財產而暗中下的毒手。
不過這本來就是洪竹安排的事情,所以他也并不如何吃驚,只是對那位無辜的宮女生起了一絲欠疚。
慶國皇宮極其闊大,占了京都四分之一的面積,里面住著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女人,也生活著天底下最卑賤的女人、不男不女的人。在這座涼沁沁的宮里,每天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故事,不知道有多少卑賤者會離奇或是無聲地消失,死亡,而沒有任何人記得她們曾經在皇宮中存在過。
雖然慶國的皇族并不以嚴苛聞名,然而這種階層間的森嚴壁壘,注定了皇宮永遠是一個人吃人的地方。
所以東宮里一名普通宮女的死亡,并沒有引起什么人注意,只是凈樂堂的燒場上多了一具尸體,繡衣局里有個丫頭很幸運地得到了進入東宮服侍皇后娘娘的機會,皇后娘娘依然每天聽著洪竹講笑話,皇太后依然每天吃素,太子依然每天學習治國之道,再去廣信宮里向長公主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