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不是這筆銀子。”那名官員看了總督大人一眼,小心說道“聽說明家的周轉出了問題,與他家有關聯的幾家錢莊現在都去明園里逼債了”
逼債
薛清霍地一聲站了起來,明家在江南綿延百年,敢上明園逼債的可沒有幾個,一則明家銀子多,二則也沒有錢莊愿意得罪它家,這這怎么今天卻忽然變了薛清的心里馬上轉過無數個念頭,難道范閑整了明家一年,竟把明家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如果明家真的還不出錢,被那些錢莊們逼的商行賤賣,家族大亂這薛清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知道陛下的意思,明家一家要讓朝廷控制,但是明家不能亂
明家一旦真的破產,不說那族中的數萬百姓,與之息息相關的江南百姓怎么辦
“太平錢莊也去了”
“沒有”
“派人去明園外盯著。”聽到明家最大的合作伙伴太平錢莊沒有參與此事,薛清心下稍安,但面色依舊陰沉,吩咐道“告訴那些人,明家與錢莊間的糾紛朝廷不管,但是明家不準倒”
范閑和薛清一樣,都很明白皇帝老子的意思,明家是要吃的,而且要整個吃過來,吃相還不能太難看,不能讓明家自身的實力折損太多,從而影響了整個江南的穩定。
所以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明家倒。明青達也不可能看著明家倒。所以此次逼債并沒有存著清盤的念頭,只是想謀取一些極大的好處。而今日,之所以是幾家錢莊一起去明園要錢純粹是因為范閑依然存著一絲奢望能夠把招商錢莊的幕后東家掩藏起來。
這世道,欠錢的永遠比借錢出去的有道理,有底氣,所以明家當代主人明青達捧著微溫的茶碗,一口一口緩緩啜著茶水,眼皮子都懶得抬一眼,雖然他的下方坐著的是各家錢莊的代表,從名義上來說都是他的債主。
而那些錢莊的掌柜們也沒有身為討債人的自覺,很猥瑣地坐在椅子上,只敢放上三分之一屁股,偶爾抬眼看看明家主人,眼中便會閃過一絲害怕,哪里像是來討債的。
這些錢莊掌柜知道自己都是小螞蟻,只要明家主人動動手指頭,就可以把自己捏死,把自己從江南這塊地方上趕出去。但是今天他們不得不來,因為連著一年明家所經歷的風風雨雨,已經讓他們起了擔心,加上被有人心挑弄了一番,今天都匯聚到了明家的會客廳里。
他們代表著資本,雖然銀子不多,但依舊是資本,資本最心疼自己,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損失。尤其是這一個月里,所有的人都知道,監察院對明家的打擊力度又大了起來,明家連受損失而最近那批銀鏡的報廢,今天上午內庫轉運司的逼銀,終于成功地壓垮了這些錢莊掌柜們的心理防線。
一位老掌柜苦著臉,恭恭敬敬說道“明老爺,明家執江南商界牛耳已近百年,若說還不出銀子那是誰也不信的,只是最近市面上傳言極多,總想來求老爺子給咱們這些人一個準話。”
“準話”明青達厭惡地皺了眉頭,這些螞蝗一般的無恥東西往常跪著上門,自己都懶得正眼看一眼,如今居然敢來向自己討話
明老爺子根本不在乎這些錢莊掌柜,就算現在明家的周轉再困難,還掉這些銀子還是綽綽有余。他的眼角余光只是淡淡瞥著一直安靜坐在最后方的那位掌柜。
那位掌柜是招商錢莊的大掌柜,身后站著一位面相英俊的年輕人,招商與明家的關系,沒有太多人知道,招商錢莊在江南的名聲也并不響亮,所以他坐在了最后面。明青達心里有些不祥的預感,招商錢莊今天來湊什么熱鬧
他沒有興趣再和這些掌柜們說什么,端起茶碗送客,同時冷漠地讓這些人去帳房里把所有的借貸清掉,攏共十幾萬兩的債務,明家受不得這種屈辱。
那些錢莊掌柜們心中大喜之后復又大驚,首先是錢終于拿到手了,雖然損失了些利息,驚的卻是,看明家這種豪氣難道是自己這些人收到的風聲有問題
所有的掌柜們都退了出去,明青達偏著頭饒有趣味地看著一直未動的那位掌柜,輕聲說道“我知道,他們都是被你勸著來的。”
招商錢莊的大掌柜溫和笑了起來,并沒有反駁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