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些銀鏡摔碎成玻璃片的脆響,已經讓他心疼到毫無知覺了,這位老爺子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也像這地上的瓷碗,那處的銀鏡一樣,碎成了無數片。
“打官司我不怕。御前官司就更不怕了他找誰去替他打”
在潁州逍遙了半個月后,范閑等到了王啟年,終于坐上了馬車,開始繼續往杭州駛去。
監察院的消息早已經傳遞了過來,范閑挑了挑眉梢,有些好笑,有些快意,去年在江南雖然也在呼風喚雨,但總被明青達那個老狐貍郁悶拖著,此時京都平,自己將對方玩弄于手掌之中,實在是很快活的事情。
他只是給了一個大概的方略,而具體的執行者卻是下面的人,他也沒有想到,洪常青直到如今還記得那個島上的慘劇,硬是不肯讓明家死的痛快些,非要這么慢刀子割肉。
“慢刀子割肉,溫水煮青蛙。”范閑對身旁的王啟年說道“我都替明家感到心疼,傳令下去,火候到了,讓兒郎們別再貪玩,趕緊收了的好。”
王啟年在京中留了近一月,就是為了注視著宮里的動靜,說道“再過兩天,長公主和太子爺,已經顧不得明家的死活,要搶在明家反應過來之前動手,現在正是時候。”
范閑點點頭說道“要的就是他們想不到我會下狠手明家現在只怕我還會繼續陪他慢慢熬下去,我就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忽然笑了起來,掀開車前的簾布,看著緩慢倒退的江南官道,忍不住心中的快意,哼起了小曲。
王啟年在一邊聽著那種怪聲怪腔的曲子,忍不住笑著問道“大人,至于樂成這樣”
范閑哈哈大笑道“憋了一年,終于可以放手做事,想不樂也難啊。”
當欽差大人的馬車儀仗用最緩慢地速度向杭州進發時,蘇州城里的諸人卻是各有心思,權傾江南的總督大人薛清收到了范閑親筆書信后,便一直坐在書房里發呆,他左右二位師爺也知道了書信中的內容,與大人一樣都在發呆。
看著就像是三尊泥菩薩。
薛清離京早,路上快,二十幾天前就到了蘇州,對于這些段日子里明家吃的虧清清楚楚,但他本以為這只是監察院對明家的再次削弱,卻沒有想到范閑在信里竟說的那般自信,竟像是準備畢其功于一役了。
“范閑他憑什么這又不是打架”
江南總督薛清明顯不知道關于招商錢莊的勾當,在苦苦思考范閑的信心來自何處,為什么要在信里向自己通氣,讓自己做好準備。
“欽差大人既然這般說,那便是心中有定數。”左師爺皺眉出主意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怎么辦”
薛清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范閑真的能夠把明家吃掉,他身為深知陛下心意的親信,當然會好生配合,可問題在于他對于明家身后的皇族勢力也是頗為忌憚,一朝京中沒有明顯的傾向,他是萬萬不敢搶先動手的。
“要不然咱們就和去年一樣,再看看”右師爺想了半天,只想出一個和稀泥的法子。
薛清忽然雙眼一睜,兩道寒光射了出來“看當然要繼續看下去,但不能光看,范閑只是行江南路欽差,他就算有辦法在明面上趕走明青達,可暗底下卻不方便讓監察院出手總要照顧一下江南的民心。”
江南總督大人最后說道“調州軍看住明園和明家的那一千私兵如果范閑沒辦法,咱們就繼續看著,如果范閑成功,咱們就得幫他把這些人吃掉”
右師爺顫著聲音說道“大人,調兵殺人如果被宮里那些人知道了,會出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