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東宮失火,眾人皆知太子皇后安好,這件事情再也無法悄無聲息,所謂家事,漸要轉作國事。
姚太監看著面色平靜的太子殿下,忽而心頭一震,發現這位平素里有些窩囊的太子爺,一朝遇事,無論是眉眼還是神情里,竟是像極了陛下。
慶國真正權力最大的那個女人,那個老女人,其實早在半個時辰前就醒了。老人家需要睡眠的時間極少,但太后娘娘依然習慣性地躺在含光殿的綿軟大榻上,閉著眼睛養神。
今天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醒了已經這般久,天卻還是這么黑,讓人沒有起身去園里走走的興趣。
尤其是后來的那陣風雨雷聲,讓太后老人家的眉頭皺了起眼,眼睛閉的更緊了些。她不怕打雷,但厭惡雷聲,總覺得是不是老天爺對于老李家有什么意見,才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告訴自己。
風雷之后,遠處隱隱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只是這陣聲音很快便消失了,蒙蒙黑的宮殿里又恢復了平靜。
太后卻不想再躺了,在嬤嬤與宮女的服侍下,緩緩從床上起來,顫顫巍巍穿好了衣裳,在額上細細熨貼地系了根青帶,被扶著坐到了椅上。
宮女們悄無聲息地端著金盆前來侍侯老人家漱洗,盆中的溫水冒著熱氣。
太后盯著盆中的熱霧發怔。
片刻之后,她嘆了口氣,揮揮手,說道“剛才是哪兒在鬧呢”
宮女們和嬤嬤們面面相覷,她們雖然也聽見了,隱約應該是東宮那面,但是此時尚是凌晨,誰也沒有出殿,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即便有的人猜到是東宮出事,可是也沒有誰敢當著太后的面說出自己的猜測。
便在此時,那名端著銅盆的宮女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而一名老態龍鐘的太監卻緩緩從殿外走了進來。
整個皇宮,除了皇帝陛下外,便只有這位老太監可以不經通傳,直接進入太后寢宮。而太后身旁圍著的那些宮女嬤嬤們看見那名老太監進來,愈發地沉默,只有那名端著銅盆的宮女臉上閃過一絲絕望,一絲掙扎。
洪老太監緩緩走到太后身邊說道“東宮前些天抓了幾個手腳不干凈的奴才,結果沒殺干凈,又鬧了一鬧,老奴讓小姚子去了,只是小事情。”
太后微微皺眉,喔了一聲,眼光卻瞥著那位端著銅盆的宮女。
洪老太監也用他渾濁不清的眼神,看了那位宮女一眼。
那名宮女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緩緩低下了頭。
然而她馬上抬起頭來,用極快速的語速說道“東宮”
說了兩個字,便停頓在了那里,她驚恐萬分地盯著對面。
太后用她那蒼老而顫抖的手,死死地握住了洪老太監的手腕,因為她知道,只要洪老太監愿意,這條老狗有無數的法子,可以讓那名宮女說不出一個字來。
“走水。”端著盆的宮女抖著聲音說道“好大的火,皇后和太子娘娘還在里面。”
洪老太監緩緩搖了搖頭,將手縮回了袖子中。
太后緊緊盯著那名宮女,說道“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