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過了孤立海邊,如半玉劍直刺天穹的大東山后,再轉兩個彎,看不到山顛那座廟宇時,便接近了澹州港。
這條海路已經是范閑第二次走了,對于那座奇崛壯闊的大東山,也沒有第一次時的沖擊感,但卻依然覺得心頭微微顫動了一下。
大船停泊在澹州港,沒有官員前來迎接,范閑松了一口氣,帶著高達等幾名虎衛和六處劍手,在澹州百姓們熾熱的目光與無休止的請安聲中,來到了澹州老宅的門口。
范閑微笑想著,一年前不是才回來過這些百姓怎么還是如此熱情,如此激動他伸手叩響了老宅那扇熟悉的木門。
然而當手指頭剛剛落在門上時,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明顯感覺到宅落四周有無數雙警惕的目光投注在自己的身上,只是這些目光的主人明顯很懂得隱藏身體,以至于他在短時間內,都沒有發現對方究竟身處何處。
或明或暗的無數道氣息,充滿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范閑微微低頭,膝蓋微彎,左手摳住了袖弩的扳機,右手自然下垂,隨時準備握住靴中的那把細長黑色匕首。
跟在他身邊的王啟年面色不變,平端大魏天子劍,劍身半露,寒光微現,劍柄便在范閑最方便伸手抽出的地方。
王十三郎視線低垂,緊緊握著那方青幡。
以高達為首的幾名虎衛也感應到了異常,眉頭微皺,雙手已經握住了長刀的刀柄。
只有監察院六處的劍手們反應要稍慢一些,但他們一直散亂跟在提司大人身前身后,驟遇敵情,很自然地將身體往街邊的商鋪靠去,借著建筑的陰暗,隨時準備潛入黑暗之中,和那些潛伏著的敵人進行最直接的沖突。
范閑是個很怕死的人,所以他帶的人手雖然不多,但都是天底下最厲害的角色,以前有影子有海棠做鋒將,如今有王十三郎當猛士,再配以自己、虎衛、劍手,如此強大的防御力量,就算一位大宗師來了,范閑自信也可以支撐幾個回合。
換句話說,他本來就時刻準備迎接某位大宗師的刺殺。
然而今天在澹州老宅之外,范閑身周如此強大的力量,卻感覺到了四周隱藏之人給自己帶來的壓迫感,偏生這種壓迫感還是從一人身上發出,這證明了來人并不是一位大宗師,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集合這么多的高手
范閑皺著眉頭,忽而苦笑了起來。
澹州范府老宅的木門被緩緩拉開,隨著咯吱一聲,場間緊張對峙的氣氛馬上消失不見。
門內出現了一張十分熟悉的面容,但這個面容絕對不應該出現在澹州
“任大人。”范閑看著宅內的太常寺正卿任少安苦笑說道“為什么是你在我的家里等著我”
任少安笑了笑,卻沒有與他打招呼,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范閑微微一頓,回頭看了王十三郎一眼,王十三郎笑了笑,和監察院六處的劍手留在了宅外。
范閑帶著王啟年與高達等人向老宅里走去,一路行進,并未發現有何異常,但卻可以感覺到這座往年無比清幽的院落,今日卻是充滿了緊張感,那些樹后墻外,不知隱藏了多少高手。
走到后院門口,任少安停下了腳步,一位太監滿臉含笑地將范閑一人接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