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的嘴里愈發的苦澀,如果事態真的這么發展下去,這大東山上哪里還能有活人可是難道皇帝最開始的時候沒有預計到這種局面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皇帝的面寵,發現皇帝的臉色有些陰沉,夜色中的瞳子閃著火苗
他不敢再繼續思考這些問題,在腦中極快地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勢,大東山之局勝負未知,但如果陷入僵局,京都那邊則有問題,自己必須將陛下還活著的消息帶到京都,帶到太后的身邊。
就算陛下死了,自己回到京都,也必須讓太后相信陛下還活著。不然以太后這種政治人物的判斷,一旦得知陛下死亡,她肯定會選擇讓秦家拱衛太子登基,穩定慶國朝政。
皇帝是她的兒子,如果有人想要傷害皇帝,太后一定不會允許。但如果皇帝的死亡成為即定事實,身為皇族的最長一輩,太后必須要考慮整個皇族的存續和天下的存亡。
所以不論是從自身的安危出發,還是從京都的局勢出發,范閑知道皇帝的安排很正確,自己必須帶著陛下的親筆書信與行璽回到京都,穩定局勢,以應對后宗師的時代。
是的,后宗師的時代,大東山一役,不論誰勝誰負,肯定會有那么一兩位大宗師就此退出歷史的舞臺。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說道“請陛下放心,京都不會出事。”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此去道路艱險,你要小心。”
范閑微怔,本來在他內心深處對于皇帝先前說言“朕四個兒子”一語頗多冷諷與自嘲,不料卻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心尖柔軟了些許。
系好腰帶,確認身上的裝備齊全,范閑從一名侍臣的身份迅速轉變成為一名九品的黑夜行者,渾身上下收斂了氣息,宛若要與大東山巔的景致融為一體。
唯有那些令人惱怒的銀色月光,不那么和諧地照耀著他的身體。
他的懷中揣著皇帝的行璽和給太后的親筆書信,并不怎么沉重,但他覺得很沉重他清楚,大東山被圍的消息肯定不久后就會回到京都,同時回到京都的消息便是陛下遇刺長公主打的是個完美的時間差,她在京都里甚至什么都不需要準備,只要確認皇帝的死亡,太后必須要從簾子后面悲痛地走出來,在三位皇子之中選擇一位繼位。
此時祭天未成,天旨未降,雖然天下皆知太子即將被廢,可太子依舊還是太子,不論從朝政穩定還是什么角度上來看,太后都會選擇太子繼位。
這不是陰謀,只是借勢,借水到渠成之勢。就算皇帝在京都留有無數后手,陳萍萍與禁軍忠誠無二,可是當皇帝死亡的消息傳遍天下后,誰又敢正面違抗太后的旨意,除非他們想第二次造反。
范閑舒展了一下肢體,似乎想將身上的負擔變得輕松些,他知道自己等于是將慶國的那把龍椅背到了身上。
“他們畢竟是你的親兄弟。”皇帝站在一身黑衣的范閑身邊,冷漠說道“能不殺,便不殺,尤其是承澤。而若不得不殺,便統統殺了。”
范閑心頭微凜,點了點頭。
皇帝唇角微翹,望著遙遠海面上那只小船,譏諷說道“流云世叔為什么這么慢難道身為大宗師,面對著朕依然有控制不住的膽怯,大宗師還需要幫手”
范閑笑了笑,沒有說什么,抬頭看了一眼天上那輪明月,眉頭皺了起來。
“白日時,朕曾經和你說過,為何會選擇大東山祭天。”皇帝忽然說道“首要當然是為了請老五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