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很危險,那些黑箭連環而發,根本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而且對于他下一個落腳點似乎算的清清楚楚,逼得他隨時有可能從懸崖上跌落下去。
而很奇妙的是,范閑卻每每在似乎要被這些黑箭射中之前剎那,提前做了預判,體內的真氣沿著兩個周天強烈地運行著,補充著他真氣的損耗,讓他可以勉強地保證兩只手掌總有一個會停留在石壁上。
每每看著要跌落時,貼在石壁上的一只手掌卻帶動著他,扭曲著身體彈起落下,似乎永遠不可能離開石壁的引力。
他就像是一個黑色材質做成的木偶,四肢被大東山石壁里的神秘力量牽引著,在懸崖上做著僵硬而滑稽的舞蹈。
而那些緊緊跟隨他身體而至的黑箭,強悍地擦著他的身體射進石巖,在石壁上構成了幾道潦草的線條,線條的前端追著他,殺氣凌厲,隨時可能會將這只木偶釘死,亂箭穿心而死。
水師兵船因為擔心大東山腳下的暗礁,不敢靠的太近。能夠隔著這么遠,還能將箭射入石壁的強者,整個天下只有一個人,也只有那個人,才能在如此漆黑的夜晚里,還能發現潛伏在石壁上的范閑。
慶軍征北大都督燕小乙。
不知道過了多久,海面上的黑箭停了,懸崖上沒有了范閑的蹤影,海上崖下回復到安靜之中,只聽得到一陣陣的海浪拍岸之聲范閑終于成功地避過了連環神箭,落到了礁石之上
刺最后那枝黑箭似乎也射空了,狠狠地扎進石壁之中,入石一寸有余,箭尾不停擅抖,發著嗡嗡的聲音。
桿上帶著幾絲黑布。
礁石之上濤聲震天,范閑半跪在濕滑的礁石上,難以控制地咳嗽了起來。好在水師的船只隔得太遠,海浪拍石的響聲太大,將他一連串咳嗽聲掩了下去,黑夜之中,沒有暴露出自己的身形。
他的臉色蒼白,在爬下這樣一座人類止步的絕壁,又在絕壁之上避開燕小乙神乎其技的連環奪命箭,已經耗損了他太多的真氣與精神。最后那段在懸崖上的木偶舞,看似躲的輕松,卻已經是他最高境界的展現,每一秒、每一刻的神經都是緊繃的,于不可能處避了過去,體內真氣舒放的轉換速度實在太快,頻率實在太高,即使以他體內如此強悍的經脈寬度,也有些禁受不住
真氣逆回時,傷了他膈下的一道經脈,讓他咳嗽起來,胸前撕裂般的疼痛。
與此相較,此時他右肩上那道凄慘的傷口,并沒有讓他太在意,雖然這道傷口被鋒利的箭簇絞的筋肉綻裂,鮮血橫流,甚至連黑色的監察院密制官衣都被絞碎,混在了傷口里,十分疼痛,但畢竟沒有傷到要害。
此時是黑夜,對燕小乙不利,但范閑身在懸崖,更處劣勢,所以這一次狙殺與逃亡是不公平的,范閑再如何強悍,終究還是沒有躲過最后那一箭。
不過能夠在如此險惡的條件下,從燕小乙的連環箭下保住自己性命的人,又能有幾個呢
范閑將身子伏的極低,海水打濕了他的衣裳,讓那件黑衣里沁著水意,與常在海水中泡著的礁石完美的合為一體。
范閑不擔心燕小乙的箭上會不會淬毒,一方面是他知道燕小乙此人心高氣傲,一向不屑用毒,二來他從懷中摸索出一粒藥丸干嚼兩下,混著口水吞了下去,在用毒這方面,沒幾個人比他強。
海岸線上的局勢依然緊張,船只無法靠近懸崖,但想必船上那雙鷹一般的眼睛,正盯著懸崖下的所有動靜,務必要在范閑登陸之前,將他狙殺。
范閑瞇著眼睛,觀察著四周,天上的月亮并不明亮,海浪卻越來越大,一方面是保護了他,一方面卻也讓他難以尋覓到一條安全的路徑,此時如果他要從礁石上施展輕身功夫飛掠,等于是再給燕小乙一次點殺自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