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馬蹄聲響,追殺范提司的隊伍消失在岸邊的迷霧之中,海上那艘白帆官船受了撞擊之后,開始緩緩地向冰冷的海水中沉去,海面上到處漂浮著尸體與殘渣。
洪常青跳下去了,范閑跳下去了,燕小乙和他的親兵們也跳下去了,十三萬兩白銀也沉下去了。
追捕仍在繼續。
一日后,澹州北的原始密林之中,在一棵大樹的后方,穿著一身黑衣的范閑正坐在青苔之上,用力地大口喘息著,不時地伸手抹去唇角滲出的血水。
然后他輕輕地撫摸著懷中箱子表面的那個小點,心生寒意,自己從少年時,就知道這個箱子的結實程度,自己用費先生給的黑色匕首都無法留下一絲痕跡,但誰能想到,燕小乙那凌空一箭,卻在箱子上留了個記號。
由此可見燕小乙那一箭強橫到什么程度。
想必那些人也沒有料到自己敢直接硬擋那一箭,范閑的唇角泛起一絲笑容,有這樣一個箱子在身,不拿來當避彈衣,那就是自己傻了。
只是他清楚,雖然箱子擋住了箭鋒刺入自己的身體,卻沒有辦法擋住那記凌厲的箭意和那傳遞過來的強大震動力,所以自己的內腑是傷上加傷,真氣也開始有些混亂的跡象。
所以他才會在澹州北的密林之中,被燕小乙的追捕隊伍,困在方圓不足十里的區域中。
不過范閑并不擔心,反而內心深處開始隱隱興奮起來,他用力壓抑下自己微喘的呼吸,雙手手指輕輕一摳,打開了黑色的狹長箱子。
箱子里是那些樸實無華,甚至看上去有些簡單的金屬條狀物,但范閑清楚,這遠遠不如燕小乙手中纏金絲長弓霸道美麗的物事,卻是這個世界中最恐怖的武器。
他閉目休息了片刻,然后雙手開始快速地在箱中活動起來,隨著喀喀喀喀一連串簡單而美妙的聲音響起,一把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武器,就這樣平靜地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這把武器上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時,直接導致了慶國兩位親王的離奇死亡,造就了誠王爺的登基,也讓如今的慶國陛下,有機會坐上龍椅。從某個角度上來說,當年大魏的滅國,天下大勢的變化,慶國的強大所有一切的源頭,就是范閑此時手中這把重狙。
82a1,一個簡單的代號,黑色的箱子,一個傳說中的神器。
處理好這一切,范閑將箱子關好,把槍抱在懷里,小憩一二,卻怎樣也無法進入真正的冥想狀態,一來是身后山林中燕小乙像只瘋虎一樣,死死地綴著自己,二來懷里傳來的金屬質感,讓他的精神有些分散。
他感覺自己似乎不是在慶國,不是在這個世界,似乎自己是在已經睽違多年的舊世界里,在云南的山林中,和那些窮兇極惡的雇傭軍拼死搏斗。
這種荒謬的感覺,讓他整個人的心神都變得有些扭曲起來,只是強烈的疲憊和對稍后的興奮期待,讓他沒有順手扔下這把槍。
從海邊一路逃至此處,范閑一直沒有機會反擊,或許是骨子里謹慎的毛病發作,他始終只是背著箱子往密林鉆。路過澹州時,害怕會給城里的百姓和祖母帶去不可知的禍害,他自然不能前去求援,遠遠地拉了一個弧線,將燕小乙一行人引至了懸崖后的山林中。
先前組槍的畫面,已經證實了范閑這些年來一直沒有丟下這方面的訓練,猶記蒼山新婚時,他便夜夜拿著這把重狙伏在雪山之上練習,所以他的胸中充滿了信心。
如果說燕小乙是將長距離冷兵器的威力發揮到極致的強者,那么范閑便是一個努力訓練了許久,第一次嘗試遠距離狙殺的初哥。
這是冷兵器巔峰與火藥文明的一次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