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忍著疼痛,他又用匕首將探出胸口的箭羽除卻大部分,只留下一個小小的頭子,方便日后拔箭。
做完這一切,疼痛已經讓他流了無數冷汗,那些汗水甚至將他臉上的血水都清洗的一干二凈。
他仰面朝天,大口地呼吸著,眼神有些煥散地看著天上的藍天白云,甚至連那刺眼的陽光都懶得躲開,因為他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活著更好的事情了,如果以后再看不到這太陽,自己該有多后悔。
范閑的運氣很好,燕小乙那一箭準確地射中了他的左胸,但箭鋒及體時,范閑正好摳動了扳機,82a1的后座力雖然不大,卻依然讓他的身體往后動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讓燕小乙的那一箭射中的位置,比預計中要偏上了一些,避開了心臟的要害,插入了左肩下。
至于燕小乙死了沒有,他根本不想理會,他只是覺得很累,很想就這樣躺下去,躺在這松軟的草甸上,與世隔絕的山頂上,享受難得的休息。再說,如果燕小乙沒死,以他此時這種狀態,也只有被殺的份兒。
既然如此,何必再去理會
可他必須要理會,因為人世間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做。片刻之后,安靜的令人窒息的草甸上,出現了一個虛弱的人影,范閑拖著重傷的身軀,拄著那把狙擊步槍,一步一步,穿過草甸,向著那片血泊行去。
先前的時候,范閑總覺得三百米太近,近到讓他毛骨悚然,然而這時候,他卻覺得這三百米好遠,遠到似乎沒有盡頭。
等他走到燕小乙的身邊時,他已經累的快要站不住了,兩只腿不停地顫抖著,那件世間最珍貴的武器,支撐著他全身的重量,精細的槍管深深地陷入泥土之中。
范閑不在乎了,再怎樣強大的武器,其實和拐棍沒有多大區別,如果人不能扔掉拐棍,或許永遠也無法獨自行走。
他看著血泊中的燕小乙,眼睛瞇了一下,眉頭皺了一下,心情一片復雜,不知道應該生出怎樣的情緒。
鮮血早已流盡,已經滲入了青青草甸下的泥土之中。燕小乙的左上部身體已經全部沒了,變成了一些看不清形狀的肉沫,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被人捏爆了的西紅柿,紅紅的果漿與果肉胡亂地噴涂著,十分恐怖。
范閑自幼便跟著費介挖墳賞尸,不知看過了多少陰森恐怖的景象,但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依然忍不住轉過了頭去。
很明顯,范閑的那一槍仍然還是歪了,不過反器材武器的強大威力,在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展示。遭受到如此強大的打擊,即便是這個世界九品上的強者,依然只有付出生命的代價。
范閑平復了一下心情,轉回了頭,走到了燕小乙完好無損的頭顱旁邊,準備伸手將這位強人死不瞑目的雙眼合上。
然而他看到了那已經散開的瞳孔,卻停住了動作,似乎覺得這個人還是活著的。
“也許你還能聽見我的話。”范閑沉默了一會兒,開始說道,話聲中夾著壓抑不住的咳嗽,“我知道你覺得這不公平,但世上之事,向來沒有什么公平。”
燕小乙沒有絲毫反應,瞳孔已散,瞪著蒼天。
范閑沉默了少許后說道“你兒子,不是我殺的,是四顧劍殺的,以后我會替你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