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范閑很小心地沒有與監察院的部屬聯絡,可是這兩年內撒在抱月樓里的銀子終于得到了回報,進入慶國國境之后,京都方面發生的事情,最初始的一些反應,都得到了情報支持。
之所以一直沒有與監察院的屬下聯系,是因為范閑的心中有些擔心,如果京都里的貴人們真的把那頂黑鍋戴在自己頭上,就算自己是監察院提司,可是誰敢效忠一個弒君的逆賊呢
范閑不愿意去考驗人性,哪怕是監察院屬下的人性。
當天下午,他出去了一趟,在京都的街巷中走了一圈,確認了很多事情,很小心地沒有去藥堂,而是直接進入三處一間隱蔽庫房,取回了自己需要的藥物。三處長年需要大量的藥物,而且處中人員大多都是些只知埋首藥中的古怪人,他身為監察院提司,對這些分布十分清楚,神不知鬼不覺地取了,相信不會讓人查到什么線索。
回到客棧中,上好傷藥,把雙腳泡在冰涼的井水里,范閑低著頭,一言不發。
白天他喬裝之后,去了很多地方,但大多數要害所在,都已經被禁軍和京都府控制了起來,尤其是家里的附近,他感覺到了很多高手的存在,不敢冒險與府中人取得聯系。
他還去了監察院和樞密院的外圍,監察院看似沒有什么問題,但他非常清楚,那間院子也時刻處在內廷的監視之中。至于樞密院,也是繁忙至極,對于軍中的一應手續,他有很詳盡地了解,用了半個時辰,他確認了,皇宮里那位老太后還在掌控著一切,并且十分睿智地選擇了在當前這個危險關頭,調動邊軍,開始向著四周施壓。
畢竟他擔任監察院提司已久,在京都有太多的眼線下屬,而且有抱月樓和江湖上的觸角,雖則不敢聯絡太多人,可是要搞清楚當前京都的狀況,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而此時他心中想的最多的事情,則是范閑抬起了頭,取了毛巾胡亂地擦了一下腳,躺在床上,看著上方的梁頂發呆皇帝真的死了
他的心情十分復雜,有些震驚,有些壓抑,有些失望,有些古怪。如果陛下真的死了,自己接下來應該怎樣做
摸了摸懷里貼身藏好的陛下親手書信和那一方玉璽,范閑閉上眼睛休息,為晚上的行動蓄養精神,卻許久不能進入安靜之中,接下來的局面實在太險,此時擺在他面前,有兩個選擇,而無論是哪一種選擇,其實都是一種賭博。
如果想要阻止太子登基,自己一定要想辦法進入皇宮,將陛下的親筆書信和玉璽當面交到太后的手里。可是范閑明白,如果皇帝真的死了,以皇太后的心理,為了慶國的穩定,說不定那位老太后會直接將這封書信毀了
太子與自己都是太后的孫子,但太后從來沒有喜歡過自己,甚至因為葉輕眉的往事,而一直提防著自己。誰知道太后會怎樣決定如果她真的決定將陛下遇刺的真相隱瞞下去,那么范閑以及他身周的所有人,自然會成為太子登基道路上第一拔祭祀的豬狗。
還有一個選擇。范閑可以聯絡自己在京都的所有助力,將大東山謀刺的真相全數揭開,雙方亮明兵馬,狠狠地正面打上一仗,最后誰勝了,誰自然就有定下史書走向的資格。
這個選擇會死很多人,但看上去,對于范閑自身卻要安全一些。但眼下的問題在于范閑無法聯絡到父親,也無法聯絡到陳萍萍,據說院長大人前些時候因為風寒的緣故,誤服藥物,中了毒,一直纏綿榻上。
范閑不知道陳萍萍是在偽裝,還是如何,可是他在分理處偷看到的情報里說的清楚,下毒的人,是東夷城的那位大家天下三位用毒大家,肖恩已死,費先生已走,最厲害的便是那人,如果真是那位大家出手,陳萍萍中毒,也不是十分難以想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