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嘆了一口氣,憐惜地看著這位柔弱的姑娘家,心中不禁涌起些許欠疚來,安慰道“姑娘放心,若朝廷正道得匡,安之保證令尊至少生命無憂,若他肯幡然悔悟,那便是功臣了。”
孫顰兒得了他的應諾,喜悅地抹去新滴出來的眼淚,全然沒有想過政治人物的承諾是否會算數,對著范閑深深一福“謝過小范大人。”
“我才應該謝謝姑娘。”范閑對著孫顰兒鄭重地深深一禮,溫柔說道“安之雖稱不上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個好殺之人,京都之事,安之亦愿太后娘娘能看清真相,一應和平解決,不需要流血。”
二人相對一禮,看似在拜天拜地,大覺不妥,訥訥起身,范閑轉身再看窗外寂寞天,銀離月,在心中自嘲想著,如此清疏夜,怎是殺人天
和親王府外面有些神秘的影子在穿梭,而負責王府守護的侍衛們卻是正眼都不會去看一眼,因為他們知道,那些是內廷的探子,或許還有些樞密院的眼線,只不過大家心知肚明彼此的存在,誰也不會率先去挑動什么。
王爺如今手中執掌著禁軍,只要軍權一日不削,京都各方勢力對于這座王府就必須保持著無上的尊敬與巴結。
自從陛下遇刺的消息傳出,太后娘娘大閉宮門,嚴旨鎮壓各方蠢蠢欲動之后,和親王府便成為了京都各大勢力矚目的所在。而大皇子自己對于府中王妃家人下人的守護,更是嚴到了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程度。
畢竟是當年西征軍的大統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厲狠勁兒完全擺了出來,竟是調了一隊五百人的禁軍,將自己的王府圍住了,如此一來,即便宮中出了什么事情,大皇子的親信,也能將王府的安全維系到最后一刻。
至于這合不合體例,違不違慶律,沒有人敢多加置言,因為京中最多的軍隊就掌握在大皇子的手中,他要這樣做,誰也沒輒在皇太后默許的情況下。
而那些有足夠勇氣說話的文臣們已經于今日太極殿上,被盡數逮入了大獄之中。
慶國如今無君,那便是誰的兵多,誰的聲音就大。
和親王府的二管家從大門旁的門廂處走了出來,壓低聲音與護衛們說了幾句什么,似是在表示慰問,緊接著從護衛中行出一人,去府后安排了一輛馬車。
答答馬蹄聲中,一輛涂著王府標記的馬車從黑暗中駛了出來,停在了王府的石階之前。那些在王府四周進行護衛的禁軍,將目光移了過來,卻沒有什么反應。
如今的京都自然執行著十分嚴謹的宵禁,除了那些在各處坊中追緝范閑的勢力,大街上基本是空無一人,依理論,肯定不允許有人深夜出行。但是此時要上馬車的是大皇子府的二管家,禁軍自然裝作沒有看見。
二管家溫和地與禁軍校官打了個招呼,站在石階上,瞇眼往街頭巷角的黑暗里望去,知道在那些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窺著自己的行蹤,不過他并不擔心什么,他這是要去見長公主府上的那位謀士,安排雙方接下來的行動。
是的,這位二管家,便是北齊小皇帝派駐京都的密諜頭目,暗中瞞著王妃,將范閑在羊蔥巷的行蹤賣給長公主的那人。
二管家的眉頭漸漸舒展,他身負皇命,所以并不將王妃的憤怒放在眼里,有很多事情是需要先斬后奏的,尤其是大皇子雖然派了禁軍來此,但他人卻被迫留滯宮中,不可能知道王府里究竟發生了什么,范閑是被自己府中的人出賣。
他微笑著抬步下階,準備登上馬車。
穩定的右手緩緩地掀開馬車的車簾,二管家的眼瞳緊張地縮了起來,因為本來應該空無一人的馬車中,竟有幾個黑衣人正冷漠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