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天下,只有三個人知道他這個信陽首席謀士是監察院的人,一位是已經死在大東山之上的皇帝陛下,一位是聽聞中毒,正在被秦家軍隊追殺的陳老院長,還有一位是言若海,至于那位曾經與他朝過面的宮女,已經在一次意外之中死去。
袁宏道無法證實自己的身份,沐風兒也嚴格地按照院務條例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這或許便是由古至今,無數世界中無間行者的共同悲哀,他們倒在自己同志手中的可能性,往往要大過于他們暴露身份,被敵人滅口。
他只是有些悔意與強烈的擔心。
沐風兒不知道昏倒在面前的這人是自己的老前輩,也不知道自己這簡簡單單的一拳,會給后幾日的京都帶來多少不可知的危險。他只是簡單地吩咐手下們將長公主別院清理干凈,便押解著殘存的幾位俘虜,將他們關進了監察院深深黑黑的大牢之中。
范閑連服兩粒麻黃丸,強橫的藥力讓他的眼珠子里蒙上了一層淡淡不祥的紅色,只是在深夜里,看不大清楚。
他走到皇城之下,恭敬地迎入那些被太子關押在刑部大牢里的大臣們,一雙手攜住了舒蕪與胡大學士,薄唇微啟,卻是感動的說不出什么話來。
不需要偽飾什么,范閑確實感動于慶國的文臣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居然會站在自己這邊。雖然自己手中有陛下的遺詔,雖然梧州的岳父在最緊急的關頭,終于將自己在朝中隱藏最深的門生故舊站了出來。可是他清楚,在太極殿上反對太子登基,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氣的事情。
如果李承乾像自己或者老二一樣冷血,只怕這些大臣們早已經變成了皇宮里的數十縷英魂。
舒蕪與胡大學士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對著范閑行了一禮。舒蕪是世上第一個看見遺詔的人,胡大學士也清楚遺詔上的內容,知道如今的范閑雖無監國之名,卻有了監國之實。
陛下將立皇位繼承者的權力,都交給了小范大人,這種信任,這種寄托,實在是千古難見。
“時間很緊迫。”范閑知道此時不是互述敬佩言語的時機,對著殿內的一眾大臣和聲說道“麻煩諸位大臣在此暫歇,少時便有御醫前來醫治。”
“公爺自去忙吧。”胡大學士溫和說道“在這種時候,我們這些人就沒有什么作用了,旗已搖,喊聲也出,若那些亂臣賊子仍不罷手,便需澹泊公手持天子劍,將他們一一誅殺。”
話語雖淡,對范閑的支持卻是展露無遺。
范閑說道“不知還有多少大事,需要諸位大人支持,如今太后已然知曉太子與長公主的惡行,心痛之余,臥病在床,將朝事全數寄托在二位老大人身上,還望二位大人暫忍肌膚之痛,為我大慶站好這一班。”
“敢不如愿。”
舒蕪嘶著聲音開口應道,身后的數十名大臣也紛紛拱手,這些文臣知道如今京都的局勢依然復雜,必須要抓緊將大統定下來為好。而至于那句太后臥病在床的消息,這些大臣們下意識里在腦中過濾掉了。
沒有人是傻子,尤其是這些文臣們,他們都知道范閑打算用挾太后以令諸衙的手段,如今手中又有先帝遺詔,有太后,又有諸位大臣支持,整個京都,至少從表面上看來是穩定的。
諸大臣開始在太極殿的偏廂里就地休息,雖然此處比刑部大牢要好很多,但依然是冷清一片,地板冰硬硌人,但眾人清楚,在大朝會沒有開之前,自己這些人還是不要急著享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