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兩位大宗師就這樣從王啟年前的眼前走過,而且走的如此頹然,或許他們已經發現了王啟年如田鼠一般的潛伏,可是此時此刻,命不久矣的二位大宗師,怎么會有余心去理會他。
但是王啟年卻受到了無窮的震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才過了一會兒功夫,先前像天神一般殺至東山頂上的兩大宗師,怎么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許久之后,他顫著腿站直了身體,回首向著高聳入云的東山絕頂上望去,心想難道陛下勝了他此時或許應該回山頂看看發生了什么情況,然而他心中的震驚和一些隱隱約約的悸意,催動著他的雙腿繼續向山下邁進。
過午,入夜,山下殺聲四起,四處逃難,隱在暗處像蝙蝠一樣躲藏的王啟年,終于趁機突出了戰場,也終于明確了那個事實陛下還活著,而且活的很好,叛變已經失敗了,大宗師們慘了。
在這一刻,他自作主張下了一個決定,不再跟隨祭天的隊伍,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向著京都的方向奔去,他必須告訴范閑這個事情的真相,小范大人可供參考的背景資料,才能避免范閑在京都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王啟年是監察院官員,是皇帝陛下的臣子,但他最肯定的身份只有一個他是范閑的親信,他知道范閑太多事情,太多心思,他很害怕范閑會因為陛下的死亡,而做出了一些錯誤的決定。
就像膠州水師大將許茂才,在船上勸說范閑所做的決定。
不知為何,王啟年猜到了皇帝陛下的心思,他十分惶恐,十分替范閑擔心,十分替京都內的所有人擔心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經歷了無數的波折趕回了京都,搶在監察院之前,搶在長公主的眼線之前,懷揣著這個注定震驚天下的消息,來到了陳園。
他是天底下第一個將這個消息傳出來的人。
然而他終究沒有將這個消息傳出去,因為監察院那位老跛子很直接地將他綁了起來,堵住了他的嘴巴,沒有給他任何傳遞消息出去的機會。
老跛子在知道大東山情況后的那幾日里,只是多了一個習慣,他時常對自己的老仆人嘆息“要知道,要讓一個人死亡,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王啟年準備溜下山頂的時候,高達已經開溜,范閑身邊的這些心腹,毫無疑問感染了太多范閑的味道,和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都有了差別,在內心深處已經開始下意識里將自己的生命看的比皇帝的生命還要重要。
在皇權的社會中,這是大逆不道的一種思想,然而范閑雖未曾明言過,但他暗中瞞著朝廷的行事方式,和對身邊人一言一行的潛移默化,都在顯示著這一點。
近墨者黑,高達顫抖著往山下逃的時候,肯定沒有想到這一點,他沒有如王啟年一般看到四顧劍和苦荷重傷后的身影,但他在山腳下也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他害怕了,驚恐了,因為他和王啟年的身份不一樣,監察院的官員是陛下的臣子,而虎衛則是陛下的奴才,或者說是最后一層守護,王啟年可以跑,虎衛卻不能,尤其是皇帝面臨生命威脅的時候。
臨陣脫逃,對于虎衛而言,是一種恥辱,是滔天大罪。高達或許可以淡化心頭的恥辱感覺,卻無法避開這個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