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一聲,也不敢有絲毫遮掩,直接說道“打仗這種事情,臣實在是不擅長,還是安安份份地替朝廷掙些銀子。”
范閑的心里另有打算,便搶先把話說的通透,誰知皇帝陛下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他說道“辭官就不要想了,若你還懼人言,削權的事情,朕自會做。”
范閑心里叫苦,皇帝的這句話把他逼到了死角,如果真是被迫留在慶國京都謀劃,他當然不愿意被削權,監察院是他手中最厲害的武器,如果真被陛下撕開了口子,自己拿什么與這位深不可測的皇帝談條件
直到此時,他依然不知道大東山上的真相,此時在馬車里也不敢開口去問,倒是皇帝先開了口,詢問起京都這些日子的具體情況,雖然這三日內,京都方向一直向御駕所在不停地發去奏章,可是事涉皇族陰私,許多事情,只能由范閑親口向皇帝稟報。
范閑的聲音在馬車內響起來,從他離開大東山為止,到他化裝成賣油商人進入京都,再到后來與大皇子定計,突襲皇宮,再到最后的葉家出手,他講的有條有理,非常清楚,而且刻意淡化了某些皇帝想必不愿意聽到的細節。
范閑稟告之時,皇帝已經又低下頭去,所以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注意著陛下的神情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不論是長公主的死訊還是老二自殺的消息,都沒有讓皇帝陛下如鐵石般的面容,有絲毫顫動,只是在稟報太后病情時,皇帝抬起了頭來。
“太后還有多少日子”
“太醫院看過了老人家體衰氣弱,又經歷了這么大件事情,受了驚嚇,只怕”范閑欲言又止,心中對冷漠的皇帝卻有一絲惡毒的想法,太后可是被你嚇死的,您這位孝順皇帝該如何做呢
“太醫院”皇帝的眉頭皺了起來,冷冷地看著他,說道“那些廢物有什么用,你就在宮中,難道不知道詳細”
范閑微黯說道“確實非人力所能回天。”
在無數人的目光注視和拱衛下,皇帝的御駕入了京都,順著闊直的天河大道,進入了皇宮,沿路上那些剛剛遭受兵災的百姓們,強行壓抑下心頭的悲傷或是膽怯,喜悅迎接皇帝陛下的歸來,似乎像是迎回了自己生活中的主心骨,由此可見,皇帝陛下在慶國民間的威信聲望,依然如君權本身一般,牢不可破。
到了皇宮正門,范閑佝著身子從車駕上退了下來,與大皇子對視一眼,搖了搖頭,表示陛下的情緒還好,并沒有受到接連幾椿死訊的影響。
范閑跟隨車駕入了宮,看著那方明黃的簾布,不由想到了先前皇帝的表情,心尖不由感到一陣寒冷雖說長公主與二皇子都是叛亂主謀,但畢竟是陛下的親妹妹、親生兒子,而且這次的謀叛現在看來,明顯是陛下刻意給對方構織的陷井,可是得知了妹妹兒子的死訊,皇帝依然是那般平靜,這分心志,這分冷血,實在是讓他有些不寒而栗。
大皇子走到他的身邊,沉聲說道“怎么下來了”
“難道還敢一路坐進宮去”范閑看了他一眼,低聲解釋道“陛下在車里問了些事兒,你也知道那些事兒總不方便當眾宣告。”
本不必要和大皇子解釋什么,但范閑看著四周投注來的目光,知道自己跟著御駕入京,會造成什么樣的言論后果,下意識里補了這句,補完后卻又覺著和老大這般說話,只怕有反效果,苦笑說道“那車里太冷了,我下來活動下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