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就瘋了。”范閑閉上了雙眼,幽幽說道“你不知道這兩年我是怎么過的,我天天在想這個問題,似乎下一刻大戰就要爆發,那些什么事兒都不明白的百姓,就死在馬下,死在刀槍之下。我想改變這一切,但卻不知道應該怎樣做沒有人能夠幫我。”
“沒有人能夠幫我”他忽然憤怒了起來,睜開雙眼,盯著李弘成,伸出一根手指大聲說道“他們都走了陳萍萍不管事了,父親歸老,林若甫在梧州被陛下嚇成了個老兔子老大呢他只怕還樂意去打仗,也不愿意在京都呆著”
五竹叔也走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范閑在心里加了一句。
“只有我一個人。”范閑的嘴唇微微顫抖,咬牙狠狠說道“只剩我一個人在夜里想著,掙扎著,我不甘心,明知道這是很難達到的目標,但我依然要試著去做。”
“荒唐可笑幼稚”李弘成搖著他的肩膀,似乎想要把這個瘋子搖醒,“陛下用了三十年的時間,才營造出如此大好的局面西胡如果陛下做好準備,隨進可以把他們打成垃圾在當前的狀況下,你卻想和陛下反道而馳我告訴你,陛下不需要你替他做這些,他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做”
李弘成像看著一個白癡一樣地看著范閑,“兩年里,你讓監察院刻意被削權,以穩定朝廷,你讓內庫重新煥發當年的光彩,充實國庫,補充軍費你如果真的替他平定了西胡,收回了東夷城,你便已經替陛下做好一切大戰前的準備,卻想在這時候讓陛下放棄開戰的念頭”
“你認為陛下瘋了還是你瘋了”
“到底怎么了這兩年里,你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李弘成不敢置信地看著范閑,問道“天下太平這種事情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我希望天下太平,這算是我的人生理想。”
范閑自嘲一笑,平靜片刻后,認真說道“從小在澹州的時候,我就在想我這一世要做些什么,后來漸漸明白,天下如果能夠太平,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兩年前在京都。”范閑抬起頭來,看著李弘成近在咫尺的大胡子與關切的雙眼,幽幽說道“我看著老二吐血而死,長公主自刺而死,還有那么多的叛軍士兵,禁軍,監察院的下屬,就因為一統天下這個目標,成為了陛下道路上的祭品,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堅定了這個理想,可笑嗎”
“我也看過死人。”李弘成瞪著他,“這三年在草原上,我看過的死人甚至比你還多,但又能如何歷史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你的理想本來就很可笑,知道嗎”
“可笑的理想依然是理想。”范閑雙手交叉在胸前,回復了平靜,安靜說道“人如果沒有理想,那和咸魚又有什么區別”
“整個慶國,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支持你的所謂理想。”李弘成也漸漸平靜了下來,搖頭憐惜說道“包括陳院長,包括范尚書在內,沒有任何人會支持你的想法。”
“我了解。”范閑說道“我與世上絕大多數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我只是想用事實,來說服陛下。”
“陛下永遠不會被人說服”李弘成加重了語氣。
“沒有發生的事情,誰知道”范閑站起身來,說道“不要忘記,我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了,你這兩年總是要結婚生子的,我們總得給自己的后人留下一些什么,至少我希望不是一個戰亂不止,途有死尸的動蕩天下。”
“你不看好陛下一統天下”李弘成在聽了范閑那句話之后,沉默許久,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