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東夷城早已向范閑付出了他的誠意,這個誠意就是王十三郎三年前那個雪夜里字字如鐵道來的誠意,是王十三郎的鮮血寫就的誠意。
“如果你師傅要求太多,我也幫不了什么忙。”范閑很認真地向王十三郎說道“你知道我說的是真心話罷了,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這句話,他發現王十三郎并沒有注意到,而是目光透過了窗子,投向了院內的某處。
范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了一身淡黃衣衫的葉靈兒,葉靈兒此時正坐在暮色之中,一臉平靜望著院外孤伶伶的秋樹,顯得格外落寞。
十三郎的目光很柔軟,很寂寞,或許是草原上的風沙血雨,讓這個溫柔卻壯烈的男子,開始體味到生命的另一個側面,輕聲說道“這位姑娘很寂寞。”
“她是葉靈兒,我的徒弟。”范閑微澀說道“她的寂寞,是我和她所有親人一起犯下的錯對了,你昏迷的幾天,都是她在照看你。”
王十三郎未曾回頭,只是靜靜地看著遠方葉靈兒的側影,像是在欣賞一個極美麗的景色。
范閑忽然想到,雪夜里與十三郎第一次相遇,他用的是鐵相的名字,號稱自己要去抱月樓看盡南慶的美人,唇角不由泛起了一絲笑意,想起一些辭句,一些人。
你靜靜地看著窗外,我默默地看著你,幕色牽著你我,體味溫柔的寂寞。范閑緩緩摩娑著腕上的珠串,仿佛又回到了草原上,海棠正輕輕倚靠著自己的臂膀。
海棠不可能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旁,這個事實讓范閑有些失望,雖然他和言冰云用了四個月時間,憑借著影子和王十三郎的超強實力,十分完滿地完成了監察院的計劃,但是一想到海棠還在草原上,而且有可能永遠停駐在秋草碧海之中,范閑便是無來由地惱怒。
這種惱怒,更多的是針對苦荷臨死前的布置以及北齊那位小皇帝的恨意。
當然,如今北齊的小皇帝已經不小了,雖然因為慶帝的強大震懾力,內庫與北方間的聯系已經削弱了極多,但是北齊皇帝這兩年間,極快速地收攏著朝政,充分展現了自己的執政手腕,在南慶咄咄逼人的氣勢下,竟沒有呈出半點敗象,反而是開始伸出了手腳,意圖反攻。
比如西涼路中。
范閑下了大本錢,把鄧子越從北齊上京城里調了回來,便是要針對北齊對西涼路的滲透。隨著王庭中那些北齊人的死亡,定州城以及青州城內,監察院的肅清行動也轟轟烈烈的展開,因為監察院準備的久,加上主持此事的又是深知北齊錦衣衛行事風格的鄧子越,所以進行的格外順利。
在大將軍府和西涼路總督府的全力配合下,只用了十天時間,監察院便在定州及青州城內,抓獲了四十幾名北齊滲透進來的奸細,而死在監察院六處刺客手下的北齊間諜,更是已經過百。
為了破壞北齊對于西涼的滲透,范閑是舍了大本錢,不惜暴露了在北齊朝廷內發展多年的幾個官員,這才拿到了名單,因為他清楚,草原上的胡人眼下雖然看似可以抵抗,但是如果任由這個勢頭發展下去,真會成為慶國的心腹大患。
所以他不惜一切,也要把胡人興盛的苗頭扼殺在春露未落時。
他更明白,監察院在西涼路每抓一個北齊奸細,每殺一個間諜,自己與海棠之間的距離便會更遠一步,更何況埋伏在西涼路里還有天一道的幾名青山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