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還是四顧劍的態度。”范閑低著頭,閉著眼,隨著馬車的行進一起一伏,苦笑說道“他若真是個擰脾氣的白癡,只怕還是要大打一場,不過如果真要打一場,那十三郎又算什么呢你這幾年傳來的消息如果確實的話,十三郎將是他的衣缽傳人,這么強而有力的態度,逼著我都要替他東夷考慮再三,四顧劍總不至于白出了這步棋。”
“這又是另一個問題了。東夷城倒向我大慶還是北齊,是一椿事兒,然而四顧劍之后的劍廬,究竟由誰掌管,這又是一椿大事。”史闡立憂心忡忡說道“雖然十三大人深得四顧劍寵愛,但是云之瀾才是劍廬首徒,他交游廣闊,極得人心,又有無數師弟妹及晚輩造勢,加上城主府和北齊的支持,四顧劍如果死了,只怕云之瀾不會給十三大人任何機會。”
范閑睜開雙眼,眸中寒芒微作,自言自語道“難道又要像很多年前殺盡滿門,劍廬才能定了歸屬”
這說的是很多年前東夷城的一椿舊事,大事,四顧劍令人發指的連斬家族逾百人,甚至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沒有放過,瘋子白癡的惡名不脛而走,同時也讓監察院揀了一位影子,直至今日。
史闡立沉默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東夷城城主肯定是不可能接受我們的條件的。”范閑輕聲說道“有本講三國的說本里提過,臣子們可以投降,因為他們還是在做臣子,只有那位城主,如果投降了,那他什么都不是了。”
“還有個關鍵就是東夷城的傳承。”他揉了揉眉心,“如果云之瀾真要和十三搶,我們這些外人,在事前也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史闡立沉吟片刻后,小聲問道“老師離京前,陛下給的底線是什么”
“稱臣,納貢,散軍,各諸侯國開國境,我慶軍入境進駐,王公一律集于京都居住。”范閑低著頭說道。
史闡立大吸一口冷氣,心想這些條件開將出來,東夷城直接等若是廢了,陛下的胃口太大,想僅憑著強大的國力進行恐嚇,就不戰而屈人之兵,這等喪權辱國的條件,只怕東夷城沒有人敢接受。
“當然,年限可以再談,不見得爭于一時。”范閑輕聲說道,其實這是他與慶帝私下爭論許久之后,才替東夷城爭取了更多的時間。他頓了頓后,接著說道“如果這些小王公們不敢去京都住,陛下在燕京替他們另修新府,自然是不會虧待他們。”
史闡立壓下心頭的震驚,搖頭說道“沒有人會答應,這等條件,等若是將他們的人頭端入于我大慶的案板之上。只怕他們寧肯拼死一戰,至少還有些希望。”
范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說道“北齊人肯定不能眼睜睜看著東夷被我們吞了,這一次他們一定會做足手腳。”
“他們能做什么”
范閑掀開車窗的窗簾,望著官道上的青青樹木,隨意說道“北齊那位小皇帝,會首先試圖在四顧劍臨終前,說服他與北齊聯手,由北齊給予東夷城大量支持。如果一旦被北齊人察覺,東夷城真的抗不住,準備答應我大慶朝的條約,那么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破壞這次協議。”
不等史闡立開口,他繼續輕聲說道“殺了我,或者是殺了東夷城內某位重要的人物,挑起東夷城與我南慶之間本就濃烈的仇恨與血腥,只要戰爭開始了,東夷城便是再想投降,以陛下的性格,也不會答應,到那時,北齊人便可以騎在墻上,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