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一草一石,一花一木,都有它自己生存下去的道理,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人,要突破境界,觸碰宗師之境,只怕也必須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法門。
便在這時,輪椅中的四顧劍忽然咳了起來,咳的他瘦小的身軀都在輪椅上彈動著,咳的范閑扶著輪椅的手又再次顫抖了起來。
石階上那一排城主府的高手,看著這一幕,化作滿天黑影,分成七個方向,如雄鷹撲殺一般,向著輪椅撲了過來。
咳嗽仿佛是個機會,是個暗號,這幾名城主府的高手沒有絲毫猶豫,暴起出手,然而他們的心中并沒有什么喜悅。因為東夷城的子民們,包括那些于海畔修劍的強者們,都已經習慣了劍圣大人的不可擊敗,十數年神光照拂之下,沒有人會奢望自己能夠成為弒神的那個人。
但他們依然要進行最后的搏殺,因為畢竟劍圣人咳了起來,或許是機會,或許不是機會,但既然終究是要死的,能死在一位大宗師的手下,應該也是一種光榮。
人影未至,勁風已撲面而來,這些城主府的強者,并沒有把目標對準輪椅之后的那兩位年輕人,因為他們早已經瞧出來,這兩位年輕人此時已經陷入一種難以自拔的精神困境之中。
可是范閑有感覺,如果是自己面臨著這些高手,臨死前最壯烈的一擊,只怕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進行反擊。
此時四顧劍還縮在輪椅上咳嗽,他僅剩的那只手捂在嘴唇上,身旁沒有劍。
所以他招了招手,地面上一柄劍動了,動的極快,就像是一道電光,來到了他那只穩定的手掌中。
四顧劍揮劍,劍勢并不圓融,就像是七道青青山峰,忽然撕去了外面的樹木之皮,露出下方奇崛嶙峋的如刺巖石,要把這老天刺出七個大洞。
面對著城主府最后七名高手的壯烈絕殺,四顧劍很隨意地刺出一劍,以壯烈之中的漠然噬血意志回了過去,在同一瞬間,刺出了四劍,四劍卻是刺向了七個方向。
這已經是超出世俗的一劍。
里面挾雜著顧前不顧后的氣勢,但隱在氣勢之后的,卻是超脫了氣勢的無上意志,因冷漠而灑脫,因噬血反而淡然。
四劍刺中七人,七位高手頹然墮地,無聲無息。
四顧劍一拂袍袖,手中普通鋼劍脫手而去,直刺東夷城城主的胸膛,沒柄而入。
自四顧劍坐著輪椅入府之后,這位東夷城城主沒有一句辯解,沒有一聲嘆息,他只是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幕,等等著死亡的到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位遠房族叔,既然親自出廬,那么自己便只有死路一條,對于一個瘋癲的大宗師,對于一個噬血的劍圣,對于一個屠盡自己親族的無情怪物,城主大人,沒有一絲感情。
城主咳著血,感受著生命的離去,開始流淚,在這臨死前的一剎那,他的心中或許有太多的不甘與怨意,就如同慶帝在很多年前生出的怨意那般,世間,本來就不應該有這些大宗師的存在。
這世間,太沒有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