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瀾往那邊踏了五步,距離那邊的石階越來越近,他身上的劍意也越來越濃,殺意越來越足,不論這位劍廬首徒對于東夷城的將來,和自己的師尊大人有怎樣的差異,但是當外敵來襲,當南慶人膽敢傷到自己的師尊,云之瀾的胸中充滿了殺意,必須要將對方斬于自己的劍下。
如果對方此時尚是完好之身,云之瀾并沒有太多的信心,但他知道,即便那個黑衣人,可能趁著師尊沒有留意的情況,暗中下了殺手,刺中了師尊兩劍,可是對方也一定因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劍廬弟子,深受四顧劍心意薰陶,并不在意以強凌弱這種事情。
大青樹下,北齊小皇帝面色蒼白地看著這一幕,不知道接下來,劍廬與南慶雙方會不會發生沖突,不知道范閑會怎樣處理這些事情。在她看來,就算四顧劍想與南慶達成協議,只怕以這位大宗師噬血的性格,也不可能容許那個被云之瀾稱為監察院六處主辦影子的黑衣人活著離開。
忽然間,小皇帝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想到了先前四顧劍那句話里面提到了兩個字,眼睛亮了起來,蒼白的臉頰上,多了一絲紅暈。
范閑正半跪在影子的身邊,替他處理身上的傷口,被劍氣割裂出來的無數道血口子,還在往外面滲著血,好在監察院的官服果然有幾分作用,那些血口子破的并不深,并不需要特殊的處理,以影子強悍的身體,應該能止住血。
最大的問題在影子的體內,范閑的手掌搭在他的后背處,緩緩度入了一絡天一道的天然真氣,小心翼翼地查探著內里的情形,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片刻后,他從懷中取出一粒傷藥,喂入了影子的雙唇,然后雙掌緊貼,開始替他療傷。
前夜替十三郎療傷,昨日與狼桃諸人一番絕命廝殺,昨夜與小皇帝一番床上交戰,范閑也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可是他知道,如果此時自己不趕緊著手,只怕影子會因為內出血就此死去。
從懸空廟一事后,影子跟了范閑四年,寸步未曾離開,雖然是上下級的關系,和朋友這種名詞也沒有太多牽連,可是范閑知道,自己已經離不開這個人了,這是一種性命相托很久以后,會自然產生的親切感覺。
范閑垂著眼簾,卻也能聽到云之瀾那穩定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片刻之后,他緩緩放下雙手,站起身來,看著云之瀾說道“你還想殺我嗎”
云之瀾沉默片刻后說道“你的死活,由師尊定奪,但這個人,是一定要死的。”
范閑沒有思考什么,緩緩脫下自己身上的長衫,露出里面一身純黑的勁裝,然后彎腰,從靴間拔出了自己的黑色匕首。
他站在了影子的身前。
范閑站了出來,整個庭院內的氣氛為之一變,今日自始自終,他都沒有真正出手,唯一有所損耗的只是精神,被四顧劍強大意志生生消磨掉的無數精神,然而此時站在了影子的身前,范閑的精神似乎在一瞬間內都回復到了體內,冷漠無語,異常強大。
就像是當年面對燕小乙一樣。
所有人都知道范閑的厲害,如今的南慶權臣,早已不是當年出使北齊時,初入九品的青澀人物,而是實實在在的九品上強者。他無聲無息地殺了燕小乙,京都殺了秦老爺子,在草原上退了海棠,昨日還奇妙無比地兩次從幾位九品高手的圍攻中逃離過往與九品強者的交鋒史,范閑毫無例外獲得了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