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后,皇帝揉了揉有些疲憊的雙眼,回過頭去,再一次注視那方地圖,天下的版圖已經變了,但這面地圖還沒有變。皇帝輕聲說道“明天又要做新圖了。”
“恭喜陛下。”范閑微笑說道。
皇帝此時終于笑了起來,手掌忽然重重地拍在了地圖的上方,那一大片涂成青色的異國疆土,明黃色的衣衫上似乎都攜帶了一股無法阻擋的堅毅味道。
“天下就還剩下這一塊。”
范閑的心臟猛地一縮。
皇帝第二次提起先前的那個問題“安之,你說朕該如何賞你”
歷史上很多功高震主,不得好死的例子。而這些例子們倒霉的時候,往往就是因為這句話,因為他們的功勞太大,已經領過的封賞太多,以致于賞無可賞,總不可能讓龍椅上的那位分一半椅子給那些例子們坐,所以例子們無一例外地都往死翹翹的路上奔。
偶爾也有例子跳將出來造反成功,不過那畢竟是少數。
聽到這句問話,范閑卻沒有一點兒心驚膽跳的感覺,只是苦著臉,陷入了沉思之中。因為他此次的功勞并不大,按照先前自敘所言,東夷城的歸順,歸根結底還是慶國國力強盛的緣故,他只不過是個引子,是個借口,是四顧劍用來說服自己的借口。
至于功高震主免了吧,皇帝老子的自信自戀是千古以來第一人,他這生從來不擔心哪個臣子哪個兒子能夠跑到自己的前面去。一位強大的帝王,對于龍椅下的人們,會有足夠強大的寬容。
但范閑確實擁有例子們的第三個苦惱,那就是賞無可賞的問題,他如今已經是一等公,坐擁內庫監察院兩大寶庫,手中的權柄足足占了天下三分之一,再讓皇帝老子賞自己一些什么真如使團那些人暗中猜想的封王
但是又不能不討賞,全天下人都看著京都,如果范閑立下首功,卻沒有一個拿得出手來的賞賜,只怕臣子們都會對陛下感到心寒。
許久之后,范閑忽然苦澀地笑了起來,望著地圖旁的皇帝,撓了撓頭,自嘲說道“要不然就把東夷城封給微臣”
這當然是玩笑話,天大的玩笑話,封王頂多也是個澹泊閑王,真要把東夷城分出去,那就是裂土封王侯
皇帝也笑了起來,只是他的笑容并不像范閑想像的那般有趣,反而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取笑味道“看來,四顧劍還真如大東山上所說,一心想你去當那個城主。”
范閑心頭一寒,苦笑應道“反正那個城主也不管事兒。”
“換個吧。”皇帝根本懶得接他的話頭,坐了下來,拿了杯溫茶慢慢啜著,直接說道。
范閑站在皇帝的身前,頭疼了半天,試探著說道“可是東夷城總要派個人去管,要不讓親王去當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