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這個世上,只有肖恩和苦荷去過神廟,而且這兩位老人已經死了。或許葉輕眉和五竹來自神廟,可是葉輕眉也已經死了,五竹踏上了回家的路。
天外神廟的秘密,依然是這個世間最大的秘密。四顧劍看著范閑,目光平靜之中隱著一絲異樣的神采,他知道,如今唯一能夠知道神廟所在的人,應該就是面前這個年輕人。
“我是從肖恩嘴里知道的,五竹叔記性一直不好,想必你也知道。”范閑輕聲說道“神廟在極北方,穿過北齊天關之后,在雪原凍土上還要連行數月,直至一終日黑夜之所在,若運氣好,便能看見一座宏偉靜穆的黑青色建筑,那就是神廟。”
四顧劍沉默了起來,在死亡到來之前,終于知道了神廟在哪里,他似乎得償所愿,應該平靜才是,然而厚厚棉被下的那個瘦小身軀,卻明顯散發著一股淡淡惆悵的氣息。
“原來在極北之地,終日不見陽光,難道是陰間冥土”四顧劍的眼眸如古井一般,緩緩蕩著蒼老的細紋,嘆息說道“果然不是世間一屬,心向往之,心向往之。”
“嗯”范閑瞇著眼睛,看著棉被下那張枯瘦的面容,忽然發現那張面容上漸漸綻放出某種光彩來,難道是知曉了神廟的所在,令這位垂死的大宗師,忽然爆發了某種執念
范閑沒有解釋什么是極晝,什么是極夜,這些并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概念,沒有必要說出來讓人頭痛。既然四顧劍愿意認為神廟不是世間一屬,或許這樣的認知,會讓這位大宗師保有著對這個世界的概念。
“心向往之。”四顧劍贊嘆說道“當年本想,若大東山之事能順利了結,我便要遠赴天涯海角,去找神廟。”
“每個人對于未知的事物,都是有好奇心的。”范閑很能理解這種情緒。
四顧劍的眼簾微瞇,如一柄寒劍般直刺屋頂,沙聲說道“我就是想看看,憑我手中這把劍,能不能把那個破廟給拆了。”
拆廟
范閑一怔之后,心中生起無數復雜的情緒,他本以為四顧劍只是如當年的苦荷肖恩一般,愿意去那個天外之廟,滿足每個生命本源里就有的探知未知欲望,沒有想到這位大宗師,竟然想的是去挑戰神廟
一劍負于身后,漫步行于雪原,遇青山,入厚門,劍指虛無縹渺之廟,斬盡云端之人。
這是何等樣的豪氣壯烈。如果當年大東山之事,真如苦荷與四顧劍設計一般,天下三方大定,四顧劍在這世間也會厭乏,只怕真的會走上挑戰天道一途,而天道在這個世界的代名詞,自然就是神廟。
想到那幅場景,沉穩如范閑,也不禁有些微微動容,只是他知道,這一切已經隨著皇帝老子在大東山上的王道一拳而結束,終四顧劍一生,只怕也到不了神廟,更無法劍指神廟。
這確實是一種遺憾。
“你會去神廟嗎”四顧劍忽然盯著范閑的眼睛問道。
“我對神廟沒有什么認識,自然也沒有什么大的惡感。”范閑前世不知看過多少宗教的無恥模樣,相較之下,慶國這個世界的神廟,遠在九天之外,極少干涉世事,這種風格讓范閑比較認同,而且因之神秘莫測,范閑也確實生不出太多的抵觸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