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帝緩緩地睜開雙眼,看了范若若一眼,說道“繼續。”
他的語氣很淡漠,就像是被刀割開的身體不是自己的,就像那些噬人性命的鋼珠并不是深深地射在自己的骨頭里。
范若若微微點了點頭,似緊似松地握著鋒利的小刀,低下頭去,認真地繼續自己的工作。她的動作是那樣的自然,似乎沒有一絲畏懼,皇帝陛下既然開了口,她也就不再擔心皇帝會受不住痛楚,就像自己的刀下,只是一個木頭人,而不是一個反掌間可以令億萬人死亡的強大帝王。
看著范若若平靜的面容,重傷后的皇帝陛下微微瞇眼,似乎也感到了一絲詫異,平靜問道“這些都是安之教給你的”
范若若專心于刀,根本不理會皇帝的詢問。慶帝眼中的那抹深意越來越濃了,問道“你似乎并不怎么畏懼朕”
這時范若若又取出了一粒鋼珠,還處置了一下傷口處的殘余鐵砂,才輕聲應道“陛下是個病人,若若只是擔心陛下會承受不住這種痛,會擾了醫治。”
“放心吧,當年沙場之上刮骨去毒的猛將多了。”皇帝的目光微微有些黯淡,緩緩說道“朕這一生,所經歷的傷痛,比這個要激烈的多。”
這句話自然指的是當年第一次北伐,慶帝體內經脈盡碎,所經過那一段非人類所能承受的痛苦煎熬,范若若不知此事,心有所思,沒有接話。
皇帝緩緩閉上雙眼,漠然說道“這刀割在朕的身上,明日必十倍百陪于那個閹奴的身上。”
此話一出,范若若手中的刀尖未顫,而她的身體卻是略略僵了一僵。皇帝靜靜地看著她,說道“莫想著稍后替那個閹奴求情,你有這心思,便是大罪。”
“靖王那個廢物,宜貴嬪,寧才人,胡舒,葉重他女兒認范閑為師,宮典一向欣賞那小子,依晨也來了”皇帝的面容平靜,微瞇著眼睛看著她說道“你是他的妹妹,朕很好奇,什么時候朕身旁所有的人,都會和那小子扯上了關系。”
“那是陛下賜給他的。”事涉范閑,范若若終于停住了手中的手術刀,平靜地看著皇帝,輕聲說道。
“我知道你們這些人在想什么,在擔心什么。”血水從皇帝的上半身往外滲著,然而這位大宗師帝王卻似乎根本不擔心自己的生命流逝。
“朕卻極為鄙夷這種擔心,他是朕的親生兒子,難道他會為了一個奴才反朕不成”
紅燭微搖,宮燈卻長明,范若若輕輕地搖了搖頭,繼續在這位九五至尊的身上割裂著什么,撕扯著什么。
皇帝陛下只是在說服自己,孤獨是個很可怕的東西,尤其當他發現身邊的人其實更愿意親近范閑一些,這就讓他很難受了。對陳萍萍的怨恨,更多的便是在于男人的控制之中,忽然發現,原來這么多年了,自己還是不如那個女子,他為了證明這一點,自然會寄希望于他最信任寵愛的范閑,能夠永遠地站在自己的身邊。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情緒呢大概是一種自我承認,自我證明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