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強勁的秋風,如刀子一般呼嘯擊打在范閑的臉上,他眸里的寒火已經褪去,然而卻透出了一股令人心悸的平靜。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京都里的那個老跛子需要的是什么,是時間,只是時間。雖然他無法理解,也不用去理解,為什么一切眼看著正在往完美方向發展的大勢,忽然會在達州那個地方發生了一個大的急轉,他只知道老跛子如果回了京都,一定是為了當年的那件事情,老跛子是赴死去了。
時間,還是時間,只是時間,急迫的如山火一般焦灼著范閑的心,如沙漏里的細砂一般沖涮著他的心,身下的戰馬蹄如踏云,氣如奔雷,在藥物的刺激下,保持著最快的速度,在山林間的官道上疾馳著,一路穿山破霧,一夜踏溪亂月,直抵燕京。
整整一夜時間,范閑不曾下馬,不曾減速,除了腰畔的清水皮囊為他和馬兒補充了些許水分之外,再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此去關山路遠,要抵京都還須時辰,還需要精神。
天色剛剛破曉,燕京雄城已在眼前,只用了一夜的時間,便趕回了慶國的國境之內,范閑已經拼命了,他的速度快到令人不可思議,甚至是最后那段道路上埋伏著的義軍,也根本沒有辦法反應過來,只有看著那一路煙塵,一黑騎孤獨壯勇狂奔而去。
范閑要珍惜每一秒時間,所以他當然不會進入燕京城,不論燕京方面有沒有得到皇帝老子的任何暗諭,他都不會去冒這個險,更不會在此耽擱任何時間,就在雄城映入眼簾的第一瞬間,他單腳鉤住馬鐙,自懷中取出令箭,手掌真氣微運,直指天空。
蓬的一聲,一道美麗的煙火劃破了燕京雄城外安靜的清晨,遠方淡淡的月鉤都被這枝煙火壓下了風采,東方初升的朝陽,卻還來不及追逐這一絲一現即逝的光芒。
燕京城內大部分人還在酣甜的睡眠,然而畢竟是地沖北齊東夷的雄城要關,守城士兵的反應極快,在第一時間內敲響了城頭角樓里的示警鑼鼓,一瞬間,城上的慶國軍士們集結了起來,緊緊地握著兵器,看著遠方沖來的那匹戰馬以及馬上的那個人。
當范閑駛近燕京雄城,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城上士兵們手中兵器反射晨光,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心頭也沒有絲毫動容,只是用力地一扯馬韁,在疾行之中強行扭了方向,沿著燕京城的古舊厚實城墻方向,再向東去。
城上的守城士兵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緊接著一陣肅殺的馬蹄聲如雷聲般密集地響了起來,燕京城外臨時駐地里一片躁動,當范閑轉行向東的同時,那片營地里五百名全身黑甲的騎兵也已經做好了出擊的準備,斜斜殺出營地,在燕京城的東向城門外與范閑會合
五百黑騎,在慶國國境之內準備接應范閑返京的黑騎,在清晨時看到了那枝象征監察院最急迫院令的令箭,在最短的時間內反應了過來,接應到了范閑。
范閑速度不減,與黑色的洪流匯合在了一處,再也看不到他一個人的身姿,有的只是一整片烏云一般的掃蕩之勢。
沒有任何命令,沒有任何言語,范閑身形一輕,棄了自己身上已經奔馳了整整一夜的戰馬,飄到了身旁黑騎副統領的馬上,而副統領早已經掠到了另一匹空出來的戰馬之上。
換馬始終是在極高的速度之中完成,沒有任何的阻礙,黑騎的馭馬之術天下無雙,果然不是虛傳,然而黑騎將士們看著院長大人焦慮而冷漠的面容,沒有任何人發問,他們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所以他們沉默而強悍地跟隨著范閑的箭頭,向著東方的平原疾殺去。
一聲悲鳴,伴隨范閑一夜的戰馬口吐白沫,倒地震起煙土,四腳微抽,力盡而亡。只是瞬間功夫,整整五百名黑騎便消失在了燕京城下的平原之上,只留下了這匹戰馬和一地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