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做何動作,范閑的雙眼一直看著那個小木臺,看著被綁在木架上,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那個老人。范閑的眼神愈發地冷漠,愈發地怨毒,然后聽到了四周襲來的勁風。
無數麻衣影子掠起,像飛花一樣在秋雨里周轉著,封住了范閑所有的去路。
范閑沒有退,沒有避,胸背上生受了三掌,而他劍也狠狠地扎入了一名麻衣人的面門之中,從他的眼簾里毒辣地扎了進去,鮮血與眼漿同時迸了出來,混在了雨水之中。
他狂喝一聲,左手一掌橫直拍了過去,霸道之意十足,只聽著腕骨微響,而左手邊的麻衣人被震的五官溢血,頹然倒地。
啪的一聲,范閑的雙腳終于站到了濕漉漉的小木臺上,然而他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體內傷勢猛地爆發出來,一口血吐了出來。
然而他不管不顧,只是怔怔地看著木架上的那位老人,那位身上不知道被割了多少刀的老人,那個被袒露于萬民眼前,接受無盡羞辱的老人。
只需要一眼,范閑便知道自己回來晚了,自己沒有辦法讓對方再繼續活下去,他枯干的雙唇微啟,想說些什么,卻說不出來什么。
秋雨落下,灑掃在木臺上一老一少二人的身上,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寞,所有的禁軍,內廷高手和慶廟里的強大苦修士將這片木臺緊緊圍住,然而在范閑先前所展現出的強悍殺意與不要命的手法壓制下,所有人的身體都有些僵硬,沒有人能夠邁得動步子。
范閑十分艱難地走上前去,扯脫繩索,將陳萍萍干瘦的身體抱在懷里,脫下自己滿是污泥破洞的監察院黑色官服,蓋在了他的身上。
陳萍萍極為困難地睜開了眼,那雙蒼老渾濁而散亂的雙眼,卻閃耀著一抹極純真的光芒,就像個孩子老人就像個孩子一樣縮在范閑的懷抱里,似乎有些怕冷。
“我回來晚了。”范閑抱著這具干瘦的身體,感受著老人的溫度正在緩緩流逝,干澀地開口說道,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與絕望與傷心。
絕望而無奈的掙扎,或許是一種悲壯的美麗。昨天說過,我愛陳萍萍,其實我一直不愛范閑,這個將來向大家詳細地解釋。然而今天的范閑,是他一生中最得我喜愛的一天,悲哀的是,也是他與陳萍萍的最后一天。
靠情緒在寫,隨之而動,或喜或悲,本想說這兩天少寫些,然而卻停不住手指,這大概是我這些日子里最投入的時光,這種感覺很少見,我要珍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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