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話。”范閑有些疲憊地揮了揮手,“這時候并沒有什么別的人在,你如果想保定州軍千年平安,最好趕快下決定。”
葉重與范閑此時遠遠地站在騎兵的前方,沒有人能夠聽到他們的對話,就連一直跟著范閑的言冰云,都安靜地站在那輛黑色馬車的旁邊,沒有上前。
葉重沉默地思考了很久,說道“就算我此時放他們一馬,但是你手底下的那些黑騎已經精神損耗到了極端,不論你是讓他們去西涼投弘成,還是去東夷城投大殿下,這沿路各州各郡的駐兵”
話到此處,葉重忽然停頓了下來,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深知內情的他自然知道朝廷這些天來的安排,在情報之中,明明范閑前些日子還遠在燕京之外,誰知道今天居然就趕回了京都。一念及此,這位慶國軍方強者的心里便忍不住生出震驚之意,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范閑是怎樣飛渡千里關山,帶著那數百黑騎趕回了京都。
“只要你不親自出手,那些州軍不可能攔住我的人。”范閑沙著聲音說道“只要我肯隨你走,陛下也不會憤怒于你的放水。”
葉重沉默了許久之后,忽然開口說道“也對,只要你肯回京,陛下的怒氣就會消減許多。”
“看,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范閑面無表情地說完這句話,便轉頭而走,直接走進了言冰云帶著的那輛黑色馬車里,放了車簾,閉上了雙眼,開始養神。
馬車微微顛動,開始在官道之中前行,數千慶國精銳騎兵似是護送,似是押管,隨著這輛黑色的馬車向著京都方向緩緩前行。
又入正陽門,又行于清靜而肅殺的大街上,馬車里一直閉目養神的范閑忽然開口說道“是要入宮嗎”
“不是。”葉重騎于馬上,挺直著并不如何高大的身軀,平靜回道“陛下沒有下旨,只是不準你出京。”
“很好,那我回家。”范閑重新閉了起雙眼,輕聲說了一句,負責駕馭馬車的言冰云面色微凝,一拉疆繩,順著鹽市口的那條岔道向著南城的方向駛去。
四周暗中有些人物緊緊地跟著這輛黑色的馬車去了,葉重屬下的騎兵隊也分了一拔人趕了上去,而葉重本人卻是駐馬于街口,沒有什么動作。
街上已有行人,雖然秋雨之中法場上的那一幕已經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但畢竟那是遙遠的事情,并不如何能夠真切地影響到百姓們的生活,所以京都的生活隨著一場秋雨的停止便回復到了平常之中。
那些在檐下路畔行走的路人們,早已經被軍士們驅趕到了大街的兩旁,他們木然地看著這一幕,看著那些被軍士們包圍著的黑色馬車,很簡單地便猜到了馬車里那位大人物的真實身份,一時間眼神里閃過緊張、興奮、不解、憂慮諸多神色。
葉重立于馬上,滿臉漠然地看著那輛黑色的馬車向著南城的方向緩緩駛遠,心里覺得異常沉重。按理講,把范閑捉回京都,嚴禁此人出京的旨意已經辦到,可是他的心情依然無法輕松,一方面是在范閑而平靜的威脅下,他不得不放棄了追擊那些縱橫于慶國沃野間的黑騎和那些膽敢與陛下旨意相抗的監察院一處官員,呆會兒進宮之后,不知道將迎來陛下怎樣兇猛的怒火,而壓在他心頭最冰冷堅硬沉重的石頭,卻是這一路上范閑所表現出來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