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行于天下,自可快意恩仇,便將熱血灑了,頭顱拋了,也不過換個無悔二字。
陳萍萍還要將園里的那姑娘們送到東夷城,可是范閑身周這么多人,他能送幾個走人生一世,要做到無悔,哪里是這般容易的事情。
他們一家并沒有在族內的田莊里多呆,只過了一夜,接了孩子,第二日,一家五口人便離了莊園,要回京都。正如皇帝在御書房里說的那樣,正如長公主某一日對謀士說的那樣,范閑的命門太過要命,只要握住這一點,他就算插了翅膀,又能往哪里逃就算能逃,他可愿逃
不逃,只有面對,可是雪山何其高,何其寒。
抱著一對兒女,范閑笑瞇瞇地坐在馬車內,眼光卻時不時地透過車窗,看向清晨里反射著東方白色天光的蒼山。蒼山在京都西側,離此官道甚遠,但高雄偉奇,直插云天,只是初秋天氣,山頭早已覆上白雪,給這世界平添一抹涼意。
“還記得那兩年在蒼山渡冬嗎”范閑忽然問道。
此言一出,林婉兒和思思的臉上都流露出了幸福和回憶的神情,第一年的時候,思思還被范閑刻意留在京都老宅,但第二年還是跟著去了。對于范府的這些年輕人來說,蒼山之雪可以清心,可以洗臉,那是一個與京都完全隔絕的美麗小世界,在那里,范閑可以充分地展露與這個世界不一樣的情緒或情感。
不論是打麻將還是閑聊,冬雪里的暖炕,總是令人那樣的回憶。馬車里漸漸安靜了起來,林婉兒想到了偶爾上山的葉靈兒和柔嘉,這些天京都范府被圍,想必葉靈兒在外面也是急死了,柔嘉妹妹除了急范府,只怕還要急靖王爺在宮里的事情。
“靖王爺那邊究竟怎么樣了”林婉兒擔憂問道。
“陛下氣消了,自然會讓他回府,連我都沒治罪,更何況他。”范閑搖了搖頭,他卻想到了弟弟思轍,也不知道京都發生了這么多事情,他在北方知道消息后,會不會出什么問題。
坐在范閑身邊的淑寧忽然看著蒼山上的雪頭,抿著小嘴,奶聲奶氣說道“好高呀。”
是好高,要上去好難。范閑微瞇著眼睛,望著蒼山雪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那座雪山里,有他在南慶最美好的記憶,也有五竹叔帶著自己爬山臥雪的時光,他知道要爬到那座雪山的頂峰是多么的困難。
他的目力驚人,忽然看見幾只蒼鷹正盤旋著,向著蒼山雪嶺的最高峰努力飛去,下意識里對淑寧指道“看,如果真的能上去,其實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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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府的馬車行走在出城的道路上,剛剛出了西城門,向著遠方那些被籠罩在暮色中的田莊行去。晨間入了宮,一直在午后才回府,范閑卻也沒有耽擱什么,直接和婉兒上了馬車,去郊外的田莊。
就在昨天夜里,宮里的旨意出來,對于范府的監視工作完全結束,人們本以為陛下與范閑之間的冷戰就此了結,但沒有想到,當范閑入宮見駕之后,宮里并沒有傳出來起復的消息,連一點相關的旨意也沒有。且不說朝堂上的官員和各方勢力們在猜忖著什么,但范府的馬車就這樣出了門,依然是驚了不少人的心。
令很多人意外的是,這輛范府的馬車,很順利地通過了京都城防司的檢查,更準確地說,根本沒有檢查。難道說陛下就不擔心小范大人一氣之下離開京都雖然說天子家里沒有小孩子生氣就離家出走的橋段,可是法場上的那一幕,以及這些天來的紛爭,讓人們對于范閑的應對,都有些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