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寫滿了姓名的紙條飄落到了地面上,室內一片安靜,到這個時候,誰都知道今日京都里的那些血腥都是面前這位小范大人做出來的,只是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難道那些朝廷官員,今天全部都死了
賀宗緯了解范閑這個人,所以他知道范閑說的不是假話,紙上那些姓名想必此刻都已經化成一縷怨魂。他抬起頭來,眸子里燃著怨毒的冥火,死死地盯著范閑,他不知道范閑為什么要這樣做,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是死路一條在這一刻,賀宗緯竟覺得有些隱隱的驕傲,自己居然把范閑逼到了魚死網破這條道路上。
“為什么來人啊抓住這個兇徒”為什么三字沉痛出口,誰都以為賀宗緯要當著諸位官員的面,怒斥范閑非人的惡行,誰也沒有料到,話到半途,賀宗緯便高聲呼喊了起來,而他的人更是用最快的速度,向著諸位官員的后方躲去。
還是賀宗緯最了解范閑,既然對方已經不顧生死,在京都里大殺四方,自然存著以死搏命的念頭,看對方在入宮之前,專程來門下中書放傘,自然不僅僅是要用這些死人的姓名來奚落打擊自己,而是要來殺自己
直到此時,依然沒有人相信范閑敢在皇城根下,在慶國中樞的莊嚴所在地,暴起殺人,但賀宗緯相信,他知道面前這個狠毒的年輕權貴,一旦發起瘋來,什么都敢做,所以他不顧大臣體面,一面驚恐地呼喊著禁軍護衛,一面拼命地向大臣們的后方逃遁。
范閑沒有去追他,只是用一種垂憐和恥笑的眼神看著他的動作,看著眾人之后,那張蒼白的臉。
畢竟是皇宮前的門下中書,早在賀宗緯呼喊之前,就已經有禁軍和大內侍衛注意到了此間的動靜,而一旦發現事有不協,十幾名侍衛和三名禁軍將領已經沖入了門下中書省的大屋,拔出了腰畔的佩刀,警惕地將范閑圍了起來。
就算范閑再厲害,也不可能在轉瞬間便殺出這些內廷侍衛的包圍。看著這一幕,所有人都放心了些,而人群之后的賀宗緯臉色也稍微好看了些,蒼白之色不見,反多了兩絲紅潤,他在后方厲聲喝道“速速將這兇徒拿下”
人的名,樹的影,就算人人都知道今日京都里的那些鮮血,都是小范大人的一聲令下所淌出來的,可是在沒有查清之前,誰敢上前拿下范閑尤其是范閑沒有先動手的情況下,那幾位禁軍將領和內廷的侍衛,怎么敢貿然撲上
皇城腳下一陣慌亂,調兵之聲四起,不過瞬息時間,門下中書省大屋外便傳來了無比急促的聲音,不知道多少禁軍圍了過來,將這間大屋團團圍住,將范閑和實際上控制慶國朝廷的這些官員們圍在了屋內。
范閑此時縱是插上了一雙翅膀,只怕也飛不出去,然而他似乎也不想逃走,只是安靜地看著人群之后的賀宗緯,很隨意地向前踏了一步。
這一步不知道駭破了多少官員的膽魄,大屋內一陣驚呼,而那十幾名圍著范閑的侍衛則是逼上了去。
范閑站住了腳步,隔著眾人的人頭,看著不遠處的賀宗緯平靜說道“或許如很多人所言,其實你是一位能吏明吏,將來極有可能成為名入青史的一代名臣。”
然后他搖了搖頭,說道“然而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繼續活下去。說來也奇怪,不知道為什么我就這么厭憎你,這種厭憎簡直是毫無理由你的功利之心太重,時刻想踩著別人爬上去,而這種做派卻是我最不喜歡的。”
“即便不喜歡,頂多也就是打你兩拳頭做罷,但沒料到后來你竟將自己的一生投入到對抗我的事業之中。”范閑微微笑道“很可惜,這個事業并不如何光彩,反而給了我更多殺你的理由。”
范閑笑的很溫和,然而在屋內所有人的眼中,這個笑容很陰森,很恐怖,殺意十足,只是他此刻似乎并沒有出手的意思,所以圍著他的這些禁軍和侍衛也不敢輕動,生怕激起這位大人物的瘋性,來個大殺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