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府的院子里傳來一片嘈雜之聲,而這間主人的臥房卻是如此的安靜,言冰云身后的沈婉兒低下頭去沉默許久,終究勇敢地抬起頭來,雙眼里滿是揮之不去的怨毒之色“為什么你說什么不要忘了,我總是你的妻子。是啊,那件事情和你沒什么關系,但你敢說那件事情和他范閑沒有關系”
沈大小姐的聲音并不如何響亮,卻顯得格外悲痛和怨恨,她看著言冰云的背影痛哭說道“我父親被北齊皇帝使上杉虎殺死,緊接著全家被抄,家破人亡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家破人亡我一家上下兩百余口人全死了我那只有三歲的弟弟也死了這是誰做的”
“這是北齊皇帝做的,但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這都是范閑和那個叫海棠的女人出的主意”沈大小姐的眼睛全是仇恨的光芒,“可是我能怎么做范閑是你的上司,是你的朋友,是你從來不說,但實際上最佩服的人難道我還能指望你替我那一家大小兩百余人報仇”
“他既然敢逃到我的身邊,并且讓我發現,我便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沈大小姐說完了這番話,知道無論事情怎么發展,也不可能再挽回面前這個男人的心,渾身癱軟坐在了床上,自己也不禁有些駭異,為什么自己一個本來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卻在仇恨的驅使下,做出了如此大膽的一件事情。
言冰云的身體微微一僵,卻沒有什么反應,只是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有些惘然的感覺。
后園里的假山已經被軍士們生生掘開了,然而他們看著里面滿布著灰塵的密室,看著似乎從來沒有人呆過的空間,不禁呆在了原地。被聲音驚動出房的言若海,像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樣,皺著眉頭看著這些負責撲殺欽犯的軍士以及內廷高手們,寒聲說道“這是怎么回事”
“我在府里躲著,可從來沒有擔心過會出什么事。”馬車上范閑舒服地靠在軟墊之上,雖然體內的經脈依然是一團糟,雖然此時的他比一個廢人還要不如,但是這并不能影響到他良好的情緒,至少已經出了京都,眼看著京都四野更加生動的風景,他無來由地感到了開心。
離開言府的時候,他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是沈大小姐始終沒有忘記慶歷五年北齊上京城內沈府的滅門慘案,但他信任言老先生的能力。言氏父子都是在監察院里熬成精的角色,怎么可能連自己家宅里的異動都沒有察覺。
依然是言府這種強悍的能力,終于覷著一個機會,將范閑送出了京都。此時的馬車正行走在山野間晨光黯淡的道路上,駕車的人是監察院里的一名官員,卻不是范閑熟悉的舊屬,也不是啟年小組的老人,言府既然放心讓這位官員來主持此事,想必對于他的忠誠有足夠的信心。
“那是院長大人洪福齊天。”駕車的監察院官員笑著說了一句話,“不然院長大人也不可能找著這么一個機會把您送出京都。”
兩個院長大人,前一個自然是范閑,后一個自然是言冰云。這名官員沉默片刻后,忽然開口說道“院長大人要我最后問您一句話,你答應他不去北齊,不背叛朝廷,能不能真的做到。”
“這死冰坨子”范閑沒好氣地笑罵道“說了自然就是要做的,我又不是老跛子那種百無禁忌的家伙。”
“你回京之后,幫我把這封信交給言冰云,讓他想辦法送到皇帝陛下的案前。”范閑沉思片刻后交代道,將一封薄薄的信遞了過去。
信里提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自己已經離開京都了,會履行那夜與皇帝陛下之間的協議內容,也請陛下遵守天子一言駟馬難追的承諾,并且祝陛下身體安康,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