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從袖里取出一粒小黑團扔進了火盆里,火盆里的火勢終于穩住了,這所有的一切,全部是范閑這些年準備的特制物品,尤其是火種,更是從來沒有斷絕過。
王十三郎站在門口的毛毯上拍打掉了身上厚厚的冰雪,取下了臉面上圍了無數層的毛巾,被凍的有些發白的嘴唇里吐出像冰疙瘩一樣干脆的幾個字“好了,睡吧。”
海棠負責一應生活瑣事,這位姑娘家終于在這極端的環境里被范閑改造成了一位家庭主婦,而王十三郎則要負責統領那幾十只雪犬和帳蓬的搭造以及防衛工作,他此時所說的好了,指的是外面專門給雪犬們搭建的防風防雪的雪窩已經處理好了。
單從辛苦角度上講,當然王十三郎的工作要更辛苦一些,范閑眼睛一瞇,對他說道“從明兒起,你負責給那些狗兒們喂食。”
王十三郎點了點頭,坐到了火盆的旁邊,接過海棠遞過來的一碗熱湯緩緩飲了下去,每一口都飲的是無比仔細,他腰畔的那柄劍就那樣拖在了地上,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要復原,確實需要不斷地苦練,可是這個地方太冷了,你不要太勉強。”范閑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憂慮之意,這些天王十三郎異常強悍地在漫天風雪之中練劍,以自身的潛力對抗著天地的威嚴,這種苦修的法子,實在是令范閑和海棠俱感動容。
他們知道王十三郎有緊迫感,想要快些讓手臂復原,或者是練成左手劍,然而范閑總是很擔心他的身體。
“阿大先前發現了一窩雪兔,只是那個洞太深,它們沒辦法,我幫它們把那些兔子趕了出來。”王十三郎放下湯碗,搓了搓臉,搖頭說道“順便活動一下筋骨,再這樣凍下去,我真怕自己會被凍成冰塊兒。”
“看樣子明天可以改善伙食。”范閑捂著嘴唇咳了兩聲,笑著說道。他發現十三如今和這些雪犬的感情也越來越好,只怕自己日后需要說服的人,又多了一個。
他忽然察覺到海棠有些異樣,今天的話特別的少,而且臉上總是紅紅的,眉宇間總是有些憂色,忍不住輕聲問道“在想什么這么入神”
海棠微微皺眉,瞪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么。倒是一旁的王十三郎愣了愣,極為難得地笑了笑,重新系上頭面處的毛巾,走出了帳外。
范閑微微一怔,片刻后忍不住便察覺到了原因,笑出聲來“活人難道還會讓尿給憋死了”
這話說的粗俗,又恰好說中了海棠此時的心病,姑娘家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微怒之意。
范閑千算萬算,甚至早在兩年之前就算準了自己的神廟之行,一定要拖著海棠和王十三郎當幫手,因為他清楚,漫漫旅程,無盡黑夜,就像前世病床前的那些日子一樣,難熬的孤獨是會令人發瘋的。當年苦荷和肖恩大人能夠熬到神廟出現在朝陽之下,不是因為他們敢吃人肉,而是因為他們彼此能成為彼此的伙伴,在一個危險而未知的旅程之中,伙伴永遠是最重要的因素。
可是范閑依然算漏了一些生活上的細節,他和王十三郎無所謂,隨便一個罐子便解脫了,可沒有想過要增加負擔,在這雪原上異常奢華地多準備一個帳蓬作為茅廁。前些日子雖然冷,但還可以抵抗,這兩天驟然降溫,再在野外方便,便有些困難了。
王十三郎走了出去,自然是留給海棠一個私人的空間,她雙眼微瞇,冷冷地看著范閑,說道“若不是你這個藥罐子,哪里會有這么多的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