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山依然是這樣的沉默肅穆冰冷,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三位凡人正在緊張而安靜地搜尋著它的秘密,傳聞中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神廟也依然像一個待字閨中的少女一樣,隱藏在風雪之中,不肯露出真顏。
艱難地爬上雪山許久,山脈上的風漸漸大了起來,卷起巖石上的雪粒,欲迷人眼。范閑的眼睛卻依然清湛而穩定,沒有放過任何會可能被遺漏的細節,在他的推算中,神廟一年只現世一兩日,而肖恩苦荷上次見到神廟,正是在極夜結束后的第一天,這一定隱藏著某種規律。
極夜之后陽光才會普灑在這片雪山上,神廟里的人想曬日光浴,所以才會現世而出伏在海棠溫暖后背上的范閑,愜意地轉了轉頭,在姑娘家的頸上嗅了嗅,無比快活,心里清楚,自己的推論一定正確,大雪山向著天空的方向一定會有某些冰雪被破開之后的人工痕跡。
海棠的眉頭微皺,不明白范閑到底從哪里來的信心,更不知道他為什么如此高興。
事實如范閑所料,并沒有用多久的時間,在右前方約兩百丈進行搜尋的王十三郎忽然回頭,向著他們二人比了一個手勢,風雪之中聽不大清楚王十三郎發現了什么,但范閑和海棠很輕易地察覺到了那位劍廬弟子的興奮之情。
一片雪坳里,范閑蹲下身子,細細地觀察著王十三郎發現的痕跡,從覆蓋的冰雪中拔拉出了一個洞,找到了他們一直想找到的物事,一些人工的痕跡那是一條類似于軌道的存在,不知道是什么材質做成的,在這樣嚴寒的環境中依然光滑無比,沒有絲毫變形。
范閑在海棠的攙扶下站起身來,順著這條軌道往冰雪的深處望去,一直望到了上方,那處風雪極大,雄奇的冰雪山脈似乎忽然從中折斷,在那處陷了進去,大概便是這條軌道的盡頭吧
王十三郎又在這條軌道旁邊找到了另外幾條軌道,都是用那種極為高妙的材質所鑄,不知是用來做什么的。三人頓時緊張了起來,在這凡人極難到達的酷寒之地,忽然出現了這些神奇的軌道,自然只可能有一種解釋。
“順著爬上去。”范閑沙著聲音說道,聲音略微有些顫抖,眼眸里卻是一片用強悍的意志勉強維持住的平靜。
雪山本無道路,四處冰雪狂風,稍一不慎便會跌落山下,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也虧得范閑帶著海棠和王十三郎這兩名強者來此,不然天地之威又豈是他一個病人所能承受。
三人強抑著緊張與隱隱畏懼順著那條光滑的軌道,逆著風雪向著山脈上方攀登,不知道攀行了多久,當王十三郎和海棠都覺得體內的真氣,已經快要被這些冰雪軌道消耗完畢的時候,他們忽然覺得眼前黯了下來。
山窮雪復疑無路,天黯地開妙境生。
范閑三人怔怔地望著軌道盡頭的那道石階,久久無法言語,此地真是妙奪天工,如此長的石階,竟然是藏在山脈深處的平臺上,如果真有人能夠來到大雪山,在這山下當然無法看到這些石階
神廟每年現世一兩日,難道指的便是這些石階會順著那些軌道滑出,沐浴在陽光之下,迎接著塵世里艱苦前來拜祭的旅者
這些石階由青石砌成,不知經歷了幾千幾萬年的冰霜洗禮,破損之處甚多,古舊中生出滄桑及令人心悸的美感,與那些軌道不同,看見這些似乎永無盡頭的石階,他們三人才真正有了進祀神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