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卻是抬起右手,止住了他的行頭,面上似笑非笑,靜靜地等待著神廟的反應,他的內心早已經擺脫了任何與恐懼與得失有關的東西,海棠與王十三郎認為他再赴神廟是冒險,他卻不這樣認為,因為關于神廟,他漏算了一次,便險些身死,但他不認為這次自己還會漏算,畢竟如今的神廟,只有五竹叔這一個行動力,只要能夠喚醒五竹,神廟又算是什么東西
神廟的反應很快,那扇沉重的大門只不過開了一絲,一道詭異而恐怖的黑色光影便從里面飄了出來,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又像是一抹夜色到來,瞬息間穿越了空間與時間的間隔,來到了范閑的身前。
布衣黑帶,手執鐵釬,一釬刺出,呼嘯裂空,誰也無法阻止如此可怕的出手。
范閑不能,王十三郎不能,就算四顧劍活著也不能,更何況此時三人身間的四顧劍,只不過是幾片碎骨,一地殘灰罷了。
然而那柄沒有絲毫情緒,只是一味冷酷的鐵釬將將刺到范閑的身體前時,便戛然而止
由如此快的速度回復至絕對的平靜,這是何等樣可怕的實力。范閑卻是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熟悉的親人,陌生的絕世強者,神廟使者護衛,說道“你是不是很好奇”
不知道是因為五竹認出了面前這個凡人正是那天神廟需要清除的目標,還是因為范閑說出了這樣一句顯得過于奇怪的話語,但總之,五竹的鐵釬沒有刺出來,只是停留在范閑的咽喉前。
鐵釬的尖端并不如何鋒利,也沒有挾雜任何令人顫栗的雄渾真氣,只是穩定地保持著與范閑咽喉軟骨似觸未觸的距離,只需要握著鐵釬的人手指一抖,范閑便會喉破而死。
王十三郎在一旁緊張地注視著這一幕,他終于相信了范閑的話,在這個奇怪的布衣宗師面前,沒有人能夠幫到范閑什么,能幫范閑的,終究還是只有他自己。
范閑就像是看不見自己頜下的那柄鐵釬,他只是看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五竹叔,溫和笑著,輕聲說著“我知道你很好奇。”
“你很好奇,為什么那天你明明知道我沒死,卻寧肯違背你本能里對神廟老頭的服從,把我放出神廟。”范閑的眼簾微垂,目光溫和。
“你很好奇我是誰,為什么你明明記憶里沒有我的存在,但看著我卻覺得很熟悉,很親近。”范閑雙眼湛然有神。
“你更好奇,那天我怎樣躲過你那必殺的一刺,你是神廟的使者,我是世間的凡人,神廟必須清除的目標,我為什么如此了解你”范閑緩緩地說著,看著五竹叔漠然的臉龐。
“當然,請你相信我,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人比我更清楚你此時最大的好奇是什么。”
“你好奇的是,為什么你會有熟悉,親近這種感覺,你最好奇的是,你為什么會好奇”
連續七句關于好奇的話語,從范閑薄而蒼白的雙唇里吐了出來,沒有一點阻滯,沒有一線猶豫,有的只是噴涌而出,步步逼問,有的只是句句直指那塊被黑布遮掩著的冷漠的心臟。
七句話說完之后,范閑頓感疲憊襲身,忍不住咳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