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三郎的身后背著一個大大的甕罐,看上去十分沉重,只是這幾個月里,十三郎一直在極寒的冰雪中打磨身心,精神意志強悍到了極致,根本不在意這種負擔。范閑看著他的身影,眼眸里微微一亮,旋即斂去,咳了兩聲后說道“就算要把你師父葬在神廟,完成他的遺命,咱們也必須來這一趟。”
王十三郎沉默片刻后說道“不用安我的心,如果僅僅是為了此事,我一個人來就好了,你似乎天生得罪了廟里的神仙,跟著你一路,我反而危險的多。”
范閑笑了笑,罵道“你這沒良心的東西。”
“師傅的遺命是要將他的骨灰灑在這些青石階上”王十三郎忽然嘆了一口氣,看著面前直聳入天的青石階。
范閑沉默片刻后卻搖了搖頭“劍圣大人以為這里乃是神境,所以愿意放到這些青石臺階上,你我都進過廟,自然知道那里不是什么神境,現如今你還準備按照他的意思做”
“那我們應該怎么辦”
“背上去,呆會兒聽我的。”
從幾年前的那個雪夜,剛剛新鮮出廬的王十三郎被師尊四顧劍派到了南慶,派到了范閑的身邊,他就習慣了聽范閑的話,雖然范閑視他如友,但十三郎絕對的沒有太多當伙伴的自覺,或許是懶得想太多復雜事情的緣故,或許是一心奉劍的緣故,他將那些需要廢腦袋的事情都交給了范閑,所以范閑此時說一切聽他的,王十三郎自然也就一切聽他的,背著沉重的骨灰甕,扶著傷重的范閑,一步一步地向著雪山里爬。
不知道爬了多久,長長的青石階終于到了盡頭,那座灰檐黑墻,莊嚴無比,宏大無比的神廟,再次展露在了人間凡子的眼前,雖然已經是第二次來,但止睹神廟真容,王十三郎依然止不住感到了隱隱的心情激蕩。
范閑的心情很平靜,他只是胸口里的氣有些激蕩,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嗽聲很不恭敬地傳遍了神廟前的那方大平臺,在山脈雪谷里傳蕩的甚遠。
王十三郎緊張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既然是來偷人的,總得有點兒采花的自覺,怎么這般放肆,像生怕神廟不知道外面有人一般。
范閑咳了許久,咳的身子彎成了蝦米,險些震裂了胸腹處的傷口,才緩緩直起身子來,腰桿挺的筆直,眼瞳微縮,冷冷地看著神廟上方那塊大匾,以及匾上那個勿字以及三個,保持著令人心悸的沉默。
神廟當然知道外面有人來了,想必這一刻也知道他一心想要抹除的目標一,葉輕眉的兒子,神界的同行者范閑,也來到了廟外。令范閑感到略微有些不安的是,神廟此刻的安靜顯得有些詭異,他不禁聯想到五竹叔刻意留情的一刺
并沒有沉默太久,范閑的唇角微微抽搐一絲,盯著神廟那扇厚厚的深色的大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陰狠吐出一個字來“砸”
知道神廟下落的凡人極少,到過神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至少在這近幾百年里,大概只有西方那位波爾大法師和東方的苦荷肖恩曾經來過,便是連波爾他老婆伏波娃都沒有機會來神廟旅旅游。在人們的想像中,不論是誰來到神廟,想必總要恭敬一些才是,絕對不會有人想到,今天卻有人要砸神廟的門。
破門而入,這是流氓的搞法,雖然神廟這厚厚的門會不會砸破要另說,但至少范閑的這個字,已經代表了他不懼于激怒神廟,大概是因為他知道神廟是個死物,不存在人類應有喜怒哀樂。
王十三郎沒有絲毫猶豫,悶哼一聲,單手將四顧劍的骨灰甕提至身旁,體內真氣縱肆而運,呼的一聲,將褐色的骨灰甕狠狠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