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葉重應該還在樞密院里分析軍報,擬定戰略,只怕又要熬上整整一夜。葉完卻沒有絲毫羨慕與不忿,因為如今的他比誰都清楚,這一次北伐雖然已經爆發,但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結束,因為此次北伐還有一個極重要的目的沒有達到。
也正是因為葉重不在府中,所以葉完的腳步反而顯得輕快了一些,他與父親的關系向來極差,不然也不會在南詔一呆便是那么多年,甚至連京都人都險些忘記了他的存在。
不過葉完與葉靈兒的關系倒是極好,兄妹二人或許是很多年沒有見面的緣故,反而顯得格外親近。
葉完準備去后園看一看妹妹,所以沒有帶任何部屬護衛,然而一入后園,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妹妹的身影,卻是一個青衣小廝。
那名青衣小廝佝僂著身子,謙卑地行了一禮,便準備離開。
葉完的眼睛卻瞇了起來,因為他入園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注意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出奇的青衣小廝,兩只腳的方位有問題。
這是極其細微的地方,青衣小廝的兩只腳看似隨意,實際上葉完清楚,只需要此人后腳一運,整個人便能輕身而起。當然,這也是到了他們這個級數的高手,才能擁有的本事。
是自己太過警惕了葉完瞇著的雙眼里寒光漸漸凝結,他看著擦身而過那名青衣小廝的后背,忽然開口問道“你為什么要回來”
青衣小廝的身影微微一怔,緩緩地停住了腳步,然后異常平靜地轉過身來,看著這位葉府的少主人,極有興趣地問道“葉完這樣也能被你看穿,雖然是我大意的緣故,但你果然不錯。”
當范閑在葉府里與葉完不期而遇時,與他一同入京的五竹,正戴著那頂大大的笠帽在京都閑逛。關于如今的五竹,范閑早已經不知該用什么樣的言語去形容自己挫敗的感受。這位蒙著黑布,永遠十五歲的少年絕世強者,不止失去了記憶,甚至連很多在世間生存的知識也忘記了。
范閑在京都呆了很多天,五竹便在客棧的窗邊呆了多少天,雖然黑布遮住了他的眼,但范閑總覺得似乎能夠看到他眼睛里的那抹渴望而好奇的目光。
五竹依然不說話,依然沉默,就像一個行走的蒼白機器,只是下意識里跟隨著范閑的腳步。好在范閑這一生最擅長的便是與白癡兒童打交道,大寶被他哄的極好,五竹也不例外,這一路行來,沒有出什么大的問題。
只是那個似乎失去靈魂的軀殼,總是讓范閑止不住的心痛。所以后來他不再阻止五竹出客棧閑逛,實話說,他也無法阻止,只要五竹最后能記得回客棧的道路便好。范閑也沒有擔心過五竹的安全,因為在他看來,如今這天下,根本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他。
然而范閑似乎忘記了,現在的五竹,只是像個無知而好奇的孩子,而且更麻煩的是,五竹的大腦里根本沒有傷害人類的絲毫可能。
所以蒙著黑布的五竹在京都里看似自在,實則危險的逛著。他不出手,不管事,只是隔著黑布看著,看著這座陌生卻又熟悉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