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詩。”莊墨韓輕聲說道,舉筷挾了一粒花生米吃了,“果然好詩,雖意有中斷,但勝在其質,詩者,意為先,質為重,范公子此詩意足質實,確實好詩。想不到南慶如今也能出人才了。”
范閑微微一笑,他對這位文壇大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只是不喜歡對方的作派,淺淺一禮后便往自己的席上歸去,只是腳下有些踉蹌。
廷上諸官還在竊竊私語小范大人先前的詩句。如果一般而言,文事到此便算罷了,但今天殿間的氣氛似乎有些怪異,一個人冷冷說道:
“莊先生先前言道南慶,本就有些不妥,先生文章大家,世人皆知。在這詩詞一道上,卻不見得有范公子水平高,何必妄自點評。本朝文士眾多,范公子自屬佼佼者,且不說今日十五數內成詩,單提那首萬里悲秋常作客。臣實在不知,這北齊國內,又有哪位才子可以寫出?”
這話說的非常不妥,尤其是在國之盛宴之上,顯得異常無禮。慶國皇帝沒有想到尋常文事竟然到了這一步。陛下的眼眉間漸漸皺了,不知道是哪位大臣如此無禮,但這人畢竟是在為本朝不平,卻也無法降罪。
范閑停住了回席的腳步,略帶歉疚地向莊墨韓行了一禮,表示自己并無不恭之意。莊墨韓咳了兩聲,有些困難地在太后指給他的小太監攙扶下站起身來,平靜地望著范閑:“范公子詩名早已傳至大齊上京,那首萬里悲秋常作客,老夫倒也時常吟誦。”
范閑忽然從這位文學大家的眼中看到一絲憐惜,一絲將后路斬斷的絕然。范閑忽然心中大動,感覺到某種自己一直沒有察覺的危險,正慢慢向自己靠近了過來。他酒意漸上,卻依然猛地回頭,在殿上酒席后面,找到了那張挑起戰事的臉來。
郭保坤。
被自己打了一拳的郭保坤,太子近人郭保坤,宮中編纂郭保坤,今日也有資格坐于席上。但很明顯他的這番說話,事先太子并不知情。所以太子和范閑一眼,都瞇著眼睛,看著郭保坤那張隱有得意之色的面容,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范閑感覺到了危險,微微笑著。
此時聽得莊墨韓又咳了兩聲,向皇帝陛下行了一禮后輕聲說道:“老夫身屬大齊,心卻在天下文字之中,本不愿傷了兩國間情誼,但是有些話,卻不得不說。”
陛下的臉色也漸漸平靜起來,從容道:“莊先生但講無妨。”便在陛下說話的同時,皇后也端起了酒杯,張嘴欲言,復又收回。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大江滾滾來。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宮殿之上無比安靜,不知道這位名動天下的文學大家,會說出怎樣驚人的話來。
“這詩前四句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