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氣結,往前踏了兩步,不想身上佩飾太多,竟是不停鐺鐺響了起來,他自嘲笑道:“哪里是花粽子,明明是移動的噴彩大風鈴。”
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噴彩大風鈴還要去游街,好在不用騎馬,而是坐轎,不然范閑一定會羞愧地掩面狂奔回澹州。好不容易,迎親的隊伍到了林府。林婉兒已經提前十天搬回了林家,總不能在整個京都的眼前,到皇室別院迎親去。
一陣鞭炮響了起來,范閑坐在轎子里面略微有些失神,嗅著那淡淡的微糊味道,不知怎地,想起了一些很久之前的東西。他搖搖頭,將思緒拉了回來,強行在已經僵硬的面容上堆起笑容,出轎而立。
依規矩,范閑不能入屋,宰相今天也不能去范府,鞭炮聲中,笙聲笛聲里,林府大門漸開,出來的是林府那邊的頭面人物袁宏道,這位謀士今天在帽了別了枝紅花,倒還真有些風流味道。
“范公子。”袁宏道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
范閑心頭苦笑一下,腹誹對方大有楊二之風,臉上卻強作精神道:“袁先生。”二人以往在相府里也見過幾面,知道對方的身份,倒也并不陌生。
今日京都里專司接親的老手,有一半都被范府搶了過來,所以看著林府一開,那些婆子們張開嘴就在那兒說吉利話兒,硬是把袁宏道說的愣了神,不一時眾人便涌到了門口。
然后遇見了真正強大的阻力。
前面說了,今日京都里的婚慶高人有一半被范府搶了,另一半呢?自然是被林府搶了,所以只見兩方唾沫橫飛,表面恭維喜慶,暗底里卻是刀劍無眼,吹噓著自己,暗貶著對方,聽上去更像是俗不可耐的兩位鄉里的土財主成親,而不是宰相的女兒嫁給司南伯的兒子。
范閑苦笑著,他明白這只是慶國習俗,但凡接親之前,女方府前定要吵上一架,說是進行完這個儀式后,便可以將新婚夫妻日后的架全部吵完。
因為是習俗,所以倒極少有因為這事傷和氣的,但是哪方吵贏,卻是重頭戲。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畢竟婚后雖然女方出嫁從夫,但娘家人也要提前展現一下實力,好保證女方在日后復雜的后院生活中的地位,總之結親的兩家之中,便首先要靠這說話的婆娘們爭高低。
范閑昏頭昏腦地站著,也不知道吵了多久,終于發現耳邊的聒噪聲小了起來,大喜過望,一睜雙眼,喊道:“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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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尷尬地安靜之后,有人輕聲說道:“范公子,還早著。”
林府辦事人員覓得了話頭,嘻嘻一笑道:“看來姑爺客急了,那倒也是,咱們家這小姐……”又是將自己家的姑娘一頓好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