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聽不明白,范閑卻清楚,這是一個好機會,在夜宴詩會之后,如果想在慶國百姓之中牢固樹立自己的地位名聲,此次揭弊案一事,無疑是最好的機會。按照費介老師曾經說過的,既然母親的親密戰友陳萍萍同志一直不甘心自己當個內庫富家翁,非要讓自己執掌監察院,那么按照傳說中陳萍萍的性格,借著春闈弊案一事,讓自己猛然躍出眾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問題在于,得到與失去的比例到底是多少,這一點范閑還有些拿不準。
他從床上爬了起來,看著窗外的淅淅細雨,這才發現時辰已經近午,自己竟是與妻子在床上纏綿了大半日,不免甜甜笑了起來,只是笑容里有些疲憊。此次揭弊案,一是因為自己確實可憐那些真有才學的士子,二是不忿那些皇子們把自己當繩子一樣在拔,最重要的原因,卻是因為他想最后試一次陳萍萍。
范閑將去北齊,所以他必須清楚,那個實力恐怖的監察院老人對自己究竟是什么態度,同時,他更想看清楚,那位隱在老人背后的九五至尊對自己究竟是什么態度。
態度決定一切,態度決定關系,態度可以揭示歷史,可以揭示……身世。范閑微微瞇眼,透著烙印著母親氣息的玻璃窗,看著天上的烏云,覺得慶國的一切就像一道有趣的腦筋急轉彎,而自己似乎一直行走在無限接近真相的道路上。
也許,目標已經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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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府之外微濕的長街上,一輛沒有標記的馬車正安靜地停在那兒,忽然間,一個人影從里面像落葉一般飄了出來,將要降落到地面的時候,右掌在車廂沿上一搭,整個人已經鉆入了馬車里。
“走。”范閑屁股剛剛坐到椅上,就發話。
藤子京從御者的位置上回頭看了少爺一眼,苦笑道:“少爺,如果老爺知道這時節你還出門,會教訓小的。”
范閑笑的更苦:“再不趕緊走,不止老爺要拿棍子打我這不孝子,就連你那位溫柔的少奶奶都要拿繩子來綁我了。”
這時節,京里真是人心惶惶的時候,禮部尚書郭攸之被逮下獄的消息,只用了一個時辰就傳遍了整座京都,但凡與春闈有關的官員們都坐立不安地留在家中,生怕一會兒之后,監察院的密探會來敲門,然后客客氣氣地請自己去喝茶。
而范閑身為弊案的關鍵人物,深知內情的司南伯范建大人與晨郡主更是不敢放他出手,所以他只好偷偷溜了出來,嘆氣說道:“藤大,幸虧少爺我在京里還有你這個心腹,不然連出趟門都不容易。”
一直安靜坐在他身邊的王啟年,笑容明顯變成了最苦的那個,愁眉苦臉道:“大人,下官一直想努力成為你的心腹。”
范閑哈哈笑了起來,調笑道:“王啟年,你應該去說相聲去。”
馬鞭一響,黑色的馬車緩緩向前行去,車輪碾過街上的水洼,四周的青樹被雨水一洗,更顯青嫩,在馬車的后方,有幾個監察院的密探穿著各色雨具,遠遠跟著這輛馬車,他們都是啟年小組的人,專門負責范提司的安全。
“如果朝中有官員報復怎么辦?我這里的人手有些不足。”王啟年是知道范提司與院里做了什么事情,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