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暗道慚愧,知道這位老人雖然早已不復當年神勇,但看事看人倒是不差,自己與這個“村姑”在這里惺惺作態,實在是很多余的一件事情。
便在此時,海棠向著頹然箕坐在草甸上的肖恩淺淺一福,恭敬說道:“奉家師令,前來護送肖大人回京。”
范閑的眉頭皺了起來,雙手自然地垂到了身體旁邊,柔聲說道:“還未出國境,海棠……朵朵姑娘,操心的早了些。”
他搖搖頭,將手一揮,身后六名虎衛馬上變了陣形,成了個突擊之勢,以自己為箭頭,對準了對方。而后方的高達已經是勁貫雙臂,準備用閃電般的一刀,將垂死的肖恩頭顱斬下。
海棠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笑意,手指輕輕一松,那枚毒針無聲落入草叢之中,身上穿的那件粗布衣裳的衣角在晨風里微微顫抖,輕聲說道:“難道范公子準備當著我的面殺人。”
范閑笑了笑,心里不知轉過了多少念頭,再看著對方的雙眼,知道對方不是來阻止自己殺人的……只怕是來看自己殺人的。不知道肖恩到底擁有什么樣的秘密,竟然能夠讓苦荷國師一變多年不涉世事的原則,派出了這位明顯擁有九品上高絕力量的女子,充當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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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時候需要你在很短的時間內,做出很艱難的判斷。范閑花了很多的功夫,才將肖恩誘入了死局,營造出目前這必殺的良機——但在這一瞬間內,他不止要放棄原先的籌劃,更要反其道而行之!
無疑,這是很荒唐,也很無稽的一種選擇,所以一般的人,只怕很難過自己的心障這一關。
但范閑是一個很勇于放棄的人,既然此次計劃沒能成功將燕小乙陷入網中,那殺不殺肖恩,本來就不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更何況他對于肖恩心中那個秘密也很感興趣。所以他怪異一笑,已經向那位頭上戴著花頭巾,肘間掩著個籃子的海棠姑娘撲了過去,同時下達了讓七名虎衛掩護肖恩撤向黑騎方向的命令。
……
……
嗤,嗤,嗤,嗤……一共七記破風之聲,極有次序感的依次響起,就在這片草甸的上方,就連清晨的微風,卻似乎被那柄細長的黑色淬毒匕首割成了無數的片段,真氣的碎片像無數個斷刃一般,飛舞在海棠花布頭巾的四周。
范閑對于自己的這七連擊十分滿意,雖然連夜追擊,自己的身體已經有些疲憊。但當面對著這個天下年輕一輩里最出類拔萃的人物,尤其是自己前世看小說時,最有天然反感的xx人物,范閑終于激發了身體里的所有潛能,斬出了極其炫目的數刀。
就像七朵黑色的蓮花一般,在這位叫做海棠的女子發邊……朵朵綻開,然后卻頹然無力地淡淡湮滅。
海棠滿臉微笑,手中握著一把式樣簡樸的短劍,劍旁猶有草屑,那些青碎留汁的草屑,在劍面上很奇妙的構成幾個小點。
在先前那一刻里,范閑每記陰毒至極,快速至極的直刺,都被這女子手中短劍柔柔應了下來,劍尖微顫,在風中顯得特別柔弱無力,卻像是無數道清風,束住了范閑的細長匕首,終究讓范閑附在匕首上的霸道真氣,化作了云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