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再退,側身出劍,叮叮數聲響,在掌風漸息之時,二人的劍尖又不知碰撞了多少次。
片刻之后,海棠微微低頭,右手執劍,滑回后方。包著頭發的布巾早已碎成數片,此時她一頭黑發如流瀑一般散開,身上雖然還是穿得那件粗布衣裳,但執劍之勢,宛若九天玄女一般清麗,哪里還有半分村姑氣質。
另一邊,范閑盯著她的人,自己緊握著匕首的手卻在微微地顫抖著,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挫敗的感覺,招式不及這個女人倒也罷了,居然連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霸道真氣,似乎在這個女子淡然圓融的精純真氣面前,也是完全處于下風。
其實海棠的心里更加詫異,她自出師以來,不知道會過多少高手,范閑明顯不是最強的一個人,他的實力頂多是剛剛邁入九品的門檻——但是讓自己最狼狽的,卻是范閑。
范閑只是在女人面前不肯示弱,這是他骨子里的酸勁兒。海棠是九品上的絕世強者,如果面對的是燕小乙,或許他早就逃了,但面對的是個村姑,他很強悍而愚蠢地選擇了出手。
幸虧他的出手方式極其無恥,與一般的強者對戰根本不一樣。
海棠盯著他的清俊面容,忽然露出一絲厭惡的神色,說道:“年輕一代中,范大人也算的上是高手,只是手法竟然如此無恥,哪有半點武道精神?”
說的也對,先前范閑說好了較量拳腳功夫,卻用匕首偷襲,到最后什么毒煙弩箭,龍爪抓奶手,走街賣藝撩陰劍這些玩意兒全部都用上了,海棠哪里見過這等無恥之輩。
范閑喘了兩口氣,平伏了一下胸腹間微微紊亂的氣息,勉強笑著說道:“我從來都不是什么武道高手,自然不會依什么江湖規矩。我是慶國監察院提司,是官員,姑娘是北齊人,如今卻擅入國境,站在我們慶國的土地之上,我只要擒下你治罪,哪里會管用什么手段?”
海棠默然,似乎認可了他這個解釋。
她緩緩閉上了雙眼,深吸了一口氣,那股異常自然清美的氣息,開始在她的身體四周強盛了起來,身旁的草甸里的露水似乎都開始歡喜雀躍,掙扎著下了草葉,化作了淡淡霧氣。
范閑瞇著眼,知道自己拍向對方胸脯的那一掌,刺向對方私處的那一刺,讓這位一代天嬌動了真怒。
……
……
就像一道風吹過,又像是一絲光掠過,這清晨的春風在草甸上輕柔吹拂著,海棠的劍尖也順著風勢,借著光影,輕柔無比,自然無比地再次刺向范閑,這第二次出手,比先前顯得更加溫柔,但范閑知道,也是更加兇險。
他雙腳有些麻木,一夜激戰的后遺癥終于發作,而且面對著一位九品上的絕世強者,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和她硬拼,自己沒有那個實力。
所以范閑棄了匕首,收回雙掌,微瞇著雙眼,不再進攻,全憑著身體肌膚與空氣的每一絲接觸,開始躲避那柄宛若天成的短劍劍勢。
很多年前,他就這樣做過,當時五竹拿著一根木棍。
今日,他又這樣做了,對手拿著一柄短劍。
五竹能夠敲中他,但海棠……不是五竹,她就算是九品上的絕世強者,依然不如五竹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