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各方面得到的消息,經由各種途徑,匯集到上京西南角那處別院里。使團確認,肖恩已經秘密進入了上京,至于關押在什么地方,估計只有宮里的那對母子還有鎮撫司的那位沈大人清楚。這事兒說來古怪,北齊朝廷轟轟烈烈地在霧渡河迎著,回京卻是悄然無聲,想來上杉虎與那些想肖恩死的人,還在進行著拔河。
對于范閑來說,肖恩的死活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準確來說,一旦進入北齊上京,在沒有足夠把握動用四處潛伏在北邊的暗力量之前,范閑根本沒有能力去考肖恩的死活。
除非五竹來了,或者說,除非五竹把那個箱子給范閑來了。
這又是一直纏繞著范閑的另一椿疑問:為什么一向冷漠非人的五竹叔,這一次堅持沒有進入北方這片土地?難道這塊土地上有他不愿意見的人?
而另一方面,很明顯范閑向長寧侯拋去的那個提議,開始起作用了。那個提議里蘊藏著的巨大利益,成功地誘惑了某些人,與鎮撫司那位沈大人的見面,也被暗中安排了下來。范閑清楚,這些事情看似隱秘,但上京皇宮里的那位母親一定會在暗中觀望著這一切。
對方不會完全相信范閑,但總會試一試。
范閑完全不會相信對方,但拋出去的餌,總指望著能釣起來一些什么。
衛少卿表面上似乎還在拖,但其實談判的雙方都已經感覺到流程的速度已經漸漸加快了起來,雖然仍然比范閑強烈要求的底線遲了些,總歸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鴻臚寺與鎮撫司隱秘聯合發文,使團終于得到了與言冰云見面的機會。
這一日天空晴朗,瓷藍的天空上沒有一絲贅云,范閑手搭涼蓬,遮著有些熾烈的陽光,唇角綻起一絲笑意,想到那一世小學時候寫作文時經常用的開頭。
他很開心,也有些隱隱的興奮——雖然在旅途中,在這個交易達成之前,隱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陰暗,曾經險些讓他做出某些交換,但好在這一切都沒有變成現實——就像很久以前就說過的那樣,范閑很欣賞這個未曾見過面的言公子,很佩服他。
一個高官子弟,能夠舍去榮華富貴,前往遙遠的異國,十分艱險地挑起北疆的諜報工作,而且做的還是異常出色,成功地打入了北齊的上層。僅這一點,范閑就知道,這位言公子在很多方面,比自己要出色的多。
關押言冰云的地方,在上京郊外一個戒備森嚴的莊園,莊園外不遠處就是一個兵營,而園子內外,則是由北齊錦衣衛把守著。莊園的大鐵門緩緩拉開,眾人沒有下車,直接開了進去,沿著那道隱在草坪間的石道前行,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一幢小樓外。
這樓不像上京其他的建筑那般古色古香,純用堅石砌成,沒有院落,由角樓望去,想來會對所有草坪上的移動對象一覽無遺,真是一個用來囚禁人的好去處。
今日隨范閑前來探視言冰云的,只有王啟年一個人。高達屬于虎衛,林靜林文是鴻臚寺系統,和監察院的事務關聯不大,也不方便前來。
衛華滿臉平靜對范閑說道:“范大人,您看此處鳥語花香,草偃風柔,咱們朝廷對你們的人還算優待吧?”
范閑的表情比他還要更加冷漠,淡淡說道:“就算是瓊宮仙境,住久了,其實還不就是一件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