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與言冰云卻很輕松地坐在使團里喝酒。范閑看了一眼冷淡至極的言冰云,說道:“言大人,你畢竟是我下屬,能不能不要天天擺臉色給我看?”
“我不是拍馬屁的下屬。”言冰云冷冷回敬了一句。
范閑微微一笑,知道面前這位在北齊潛伏了四年,有很多不一樣的面目,當時誰能猜到游走于各王公貴族家的云大才子,海商幼子,竟然是慶國的諜報頭目,這樣的人,一定是個很擅于交際、長袖善舞的人物,此時對方對自己冷冰冰的,那是因為自己是他的上司,而不是他想要對付的目標人物。
“北齊方面確實很蠢。”范閑喝了口茶,說道:“居然這么早就把你放了出來,還讓你安安穩穩地在使團里呆了這么多天,如果是我,給我十個師我也不換。”這是范某人前世時的某個典故,言冰云自然聽著沒有什么感覺,也沒一絲感動。
“或許他們認為朝廷肯用肖恩來換我,本來就已經夠愚蠢。”想到這件事情,言冰云依然有些郁積,“不過北齊人換回肖恩,卻不大用,還要想著法子殺他,這更是蠢到了極點。”
范閑嘆了口氣說道:“有人曾經說過一句話,一國有如一人,它永遠不可能是一個完美運轉的機器,往往會隨著統治者的情緒變化而變化。北齊皇室自身就有意見分歧,只不過苦荷的光芒太盛,所以才會重新將肖恩囚禁,如果上杉虎不是肖恩的義子,想來也沒有人敢去撩動皇室的決議。”
“那你呢?”言冰云皺眉說道:“一路北上,你明明有機會殺死肖恩,卻放過了他。如今對方已經身在上京,你卻要救他,救他出來后,你又要……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范閑笑了笑,關于肖恩身上的那個秘密,他不會告訴任何人,也正是如此,這件事情的過程才逐漸顯得有些荒唐可笑。
他想了想,對言冰云解釋道:“這就和下棋一樣,雖然最后都是想要將對方的老帥將死,但是我們運兵用卒的過程路線不一樣,從中所獲取的利益也不一樣。”
如果在霧渡河畔就殺死了肖恩,先不說范閑當時準備舍棄的那個卒子還能不能活著回國,范閑也永遠無法知道——神廟究竟在哪里。而此次動用了監察院在北方的所有力量,要將肖恩救出來,范閑只是想設置一個棋盤上常見的逼宮局,希望能夠在繞了這么多道彎之后,獲得陳萍萍都沒有獲得的利益。
“肖恩不越獄,錦衣衛不好殺,畢竟上杉虎在北齊軍方的聲望極高。”
“肖恩這個老鬼,活的還真可憐。”有個聲音嘆息著,“到底是老了,不復當年了。”
“我不建議你親自出手。”言冰云冷漠地看著他,“如果苦荷真的放下架子出手了,你怎么活下來?”
范閑默然,肖恩嘴里的秘密他不敢讓別的人聽到,只好自己冒險出手。他緩緩敲打著茶幾,閉目想像著自己像一位棋手般有些笨拙青澀地移動著棋盤,在棋盤的兩方當然是老謀深算的人們,是苦荷與長公主,是太后與上杉虎,與這些人比較起來,范閑實在算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