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桃很平淡地說道。當全身黑衣的范閑攻出來救人時,他回首一彎刀已經戮入了肖恩的胸腹,他很自信,挾在刀尖上的勁氣在那一瞬間就斷絕了肖恩的生機。
沈重微笑說道:“如此就好,國師與太后一定會很滿意,沈某在此處謝過二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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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又一次快要沉下上京西面城墻,就像上千年來的每一天一樣,微有暑意的風兒繞著有些發蔫的樹葉,往上京城里的各處宅院里沖撞著,打著旋從人們的身體上飄過,從那些沉默的樹干旁掠過。
入夜后,風會漸漸地涼下來。
范閑披著件單衣,站在使團后院的一棵樹旁,雙眼微瞇,看著天邊出現的第一顆星。在這個天時里,本不用再加單衣,但他身體過于疲乏,所以有些畏寒。
他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信紙折好,沒有像往日一般用掌力震成碎雪一片。因為這封信并不是院里來的密信,只是一封有些普通的家書。
信是婉兒寫的,雖然家中的消息一直源源不斷地傳到北方,但這是范閑第一次收到妻子的信。想來她在家中也等的有些心焦了,宰相岳父已經下臺,大寶已經接到了范府,若若一如往常般清淡,似乎沒有被婚事的傳聞所擾,父親忙于朝政,這都是家書里的內容。
信末沒有寫什么相思,沒有催促某人的行程,只是寫了幾個散句:“夏夜風亦止,輾轉夢偏傷。知君不日歸,青絲復添長。小別才幾時,念君如三日。何來意閑閑?埋首書中去。”
念君如三日,昨日,今日,明日。
范閑微微一笑,感受到信中的淡淡記掛,與那女子難得的疏朗心情,略感安慰。這些日子他忙于諸多陰謀事,不免有些淡了對家中女子的思念,偶爾想起,也會有些愧疚。
他與海棠約好了后日相見,不知為何,此時的他,對于這次相見有些期盼。
這絕對不是男女間的問題,只是一種很純粹的期盼。范閑想找個人說說話,更準確地說,在經歷了與肖恩的對話之后,他需要傾述……卻無處傾述。
這種很古怪很奇妙的感覺,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
在慶國京都那個雨夜,在那個箱子被打開之后,范閑本以為自己在這個世上不會再寂寞了,畢竟這個世界上有那個女子無處不在的氣息與痕跡。但是此時他才真切地感覺到,自己依然寂寞,因為那個女子畢竟已經沓然無蹤。
“肖恩說的對,我確實是個無情的人。”范閑在心里想著,自己是一個沒有朋友的人,搖了搖頭,往廂房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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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只有范閑、言冰云、王啟年三個人,這是監察院內部在上京的最后一次會議。言冰云靜靜望著范閑,說道:“范大人,問出來了嗎?”
這是范閑早就已經想到的局面,自己利用了監察院與信陽方面的所有力量,才得到了那般絕巧的“死境”,身為慶國官員,眾人自然十分迫切想知道肖恩嘴里的秘密是什么。
他皺了皺眉頭:“我出手晚了,肖恩死了。”
言冰云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馬上回復了平常,搖頭嘆道:“謀劃日久,卻始終沒有成果,實在可惜。”
范閑微諷笑道:“老跛子搞了二十年都沒有問出來,你以為我是神仙?”
他時常在與言冰云的交談中,刻意稱呼陳萍萍為老跛子,這是一種很莽撞,甚至是手法很拙劣的威嚇,但對付言冰云這種冰雪聰明的人物,往往這種很魯莽的手法比較管用。
他回過頭對王啟年說道:“準備回程事宜。”
王啟年沉聲應道:“是。”略頓了頓后,皺眉問道:“大人,昨日留在房里的那個冒牌貨怎么處理?”
范閑知道他這是殺人滅口的意思,心里有些不適,說道:“自然是帶回去。”
言冰云不贊同地搖搖頭:“萬一被北齊人發現了怎么辦?”
“被發現了怎么辦?”范閑盯著言冰云的臉,嘲諷說道:“當然是涼拌。就算他們發現了又能怎么辦?你被關了一年,這膽子也小了許多。”
言冰云與王啟年對視一眼,發現范閑今天的心情有些問題,于是很默契地閉嘴不說。范閑看了二人一眼,忽然嘆了口氣說道:“你以為海棠沒有看出來?只不過她拿我沒辦法而已。”
王啟年接著請示回國的行程安排。范閑略一沉默后,緩緩說道:“太后壽宴一過,我們馬上啟程,我……有些想家。”